《锦绣恋曲》 第一章 芙蓉初开,春花夏草正兴盛,奼紫嫣红的艳色丽彩,把蜀国的都城妆饰得千娇百媚。 晨风悠悠舒人心,满街道的人群却争先恐后、兴奋地朝一个方位聚拢,他们口中纷纷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晴空大人!”热忱的欢呼,响彻四方。 甫进都城的一对姐弟,交换着讶异的目光,一边走向人群聚集之处。 “呵,以往总是听人说起锦绣君晴空,如今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映飞在嘈杂的声浪中开了口。 在蜀国,从未有人像晴空一样得到百姓的全心爱戴,且他并非帝王,更不是建立无数功勋的英雄。 “姐,你可晓得此人凭什么赢得人心?”映飞问着初出茅庐的姐姐。 每当蜀国的公子“锦绣君”出行,他所到之处必定动荡不宁。只因百姓的热烈拥戴,始终追随着他。 “晴空不是我们的目标。他的事你不必在意。”映彤避重就轻。“你我的目标不同,需分开行动了。” “姐,我担心的人是你啊!你的目标今夜会前往晴空的府邸,机会难得,我建议你埋伏在晴空府中伺机而动!” “我自有安排,不用你多嘴。我明白你担心我,可这是我第一次行动,不希望有人干涉。”映彤唇角松动,荡开微笑,令青春嫩丽的外貌增添了几许顽皮。 “我怎能不担心?你年纪最大,却是家里最后一个出师的;空有一身技艺却毫无经验。离家之前,每个人都交代我要照顾你!”映飞一副长辈姿态。 “姐姐你之所以被限制至今才得以施展身手,主要就是你的个性过于冲动,我行我素” “闭嘴!”映彤手掌一扫,挥得弟弟头发乱如杂草。“拿爹娘教训我的话对我说教?”她斜视弟弟。“你不过比我早出师半个月而已,才刚完成一项任务,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少摆出高我一等的架子!” 这对姐弟正是越国著名的刺客家族——“暗影”的成员。 暗影的刺客,均正派到近乎“纯洁”他们皆有杀人不见血的鬼魅身手,在各国铲好除恶,率性得像一阵狂风,全心匡扶他们认为的正义。 “三日之后,此时此地见。”映彤眺望着逐渐远去的人群,决定展开行动。她丢出一个馒头给弟弟,叮咛道:“自己保重。” 映飞蹙起眉咬了口馒头,马上怨道:“根本是石头嘛!” 笨姐姐,为了几个馒头和几滴眼泪,便答应去刺杀蜀国恶名昭彰的护国将军! 那个人可是奸yin掳掠、无恶不做,毁掉数个城邦的禽兽吶 映飞叹了口气,预感姐姐此行不乐观。“姐,你等我啦!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动啦!” 主宰蜀国的人,是蜀国的君王。但操纵蜀国权势的人,则是蜀国的公子“锦绣君”晴空。 人说晴空奢华懒散、不思进取。他好辩,文才举世无双;也曾领军驰骋沙场,缔造了战无不胜的神话。然而,喜新厌旧的他,绝不担任一个官职超过一年。 “映飞,你跟着我容易妨碍到我。”映彤推了推弟弟的手臂。“去!忙你自己的事。我要混进晴空府邸了!” “我担心你嘛!”映飞固执道:“你让我看着你如何混进晴空的府邸,否则我无法安心!” 烈日当空。姐弟俩走在阴凉处,一路行来,耳边听闻的均是锦绣君的事迹。 ——去年北方干旱,朝廷漠不关心,是晴空开仓送粮,独力救济百姓,安顿灾情。 ——前些天,小鲍主跳舞摔断了腿,君王下令处死在场的乐师、舞姬,是晴空出面制止。 街头巷尾,充斥着百姓们的谈论,每一句都带有赞誉之意。 映彤感叹道:“听起来,这位锦绣君倒是位仁人君子。” “未必。蜀王极其任性,晴空作为他的堂弟,才能、功劳、权势皆凌驾于蜀王之上,却未被铲除,可见此人绝不简单。” “谁管他简不简单!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映彤目光游移,算计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姐,莫再前进了。”映飞挽住她的手。 前方,数百人围着一队卫士。卫士们保护着一顶由四名魁梧男奴抬着的轿子。 “轿上的人就是晴空?”映彤投去一眼—— 一位俊美而冷漠的男子,慵懒地坐卧在黄金打造的轿子里。 “他未免也太年轻了?”映彤满脸意外。 “三十有四了。” 几年前曾有人出价要他人头,家里的长辈查探了他的底细,认为他不该杀,于是对外宣布,暗影不卖此人的命。 “姐,后方的人群挤过来了。” 映飞张望着,附近竟无一处空旷。 “晴空大人——”众民遥望着锦绣君轿上的身影,每个人都想多看他一眼。 晴空大人、晴空大人! 整座城,充满了他的名字。 大量的人群在转眼之间,从四面八方涌向姐弟两人所在的位置。 映飞来不及带走映彤,人流已冲散了姐弟俩。 霎时,他只听见姐姐重复着—— “你别管我了!忙你自己的事去,任务完成,我会与你会合!” 蚂蚁般密集的人群,穿梭在街道内外,齐心呼唤着同一人的名字。晴空闭目养神,由衷佩服自己充耳不闻的能耐。 “晴空大人!”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有些胆大妄为之人,甚至推挤着卫士,伸长了手企望摸到轿上尊贵的人。 “大人,百姓们非常热爱您。”卫士长与有荣焉的举头告诉晴空。 “国师的功勋比我壮烈,然而从没有人群夹道欢迎他。你知道为何?”晴空举手凑近鼻端,吸入附于手指间的水仙香味,安定他的心神。 “因为国师年迈,且生性严谨吗?还是,国师成家了?”晴空大人的拥护者,半数以上是女性呢。 “你错了。”调匀气息,晴空平静些许。“原因是他又老又丑。你能想象一群人追逐着一个丑八怪欢呼的情形吗?” 呵,等他老了,也不会有现今的拥戴了吧? “晴空大人——”人群一片东拉西扯。 深受其害的映彤被挤得东倒西歪。她抬眼,映入晴空的面容—— 那高傲的眉宇、俊美的脸 须臾,互相推挤的人群,再度遮蔽了映彤的视线。她索性使出内劲,一招敲山震虎,力道直冲包围着卫士的人群。 人群陡然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冲撞。 “啊!”各种惊呼尖叫此起彼落。 人踩人! 卫士被推散开来。 映彤灵巧地闪身。 同一时刻,抬轿的男奴经不起数百人的挤压,在“晴空大人!”的欢呼声中失手,华贵的座轿轰然落地! 映彤忙着闪避,可附近人人相逼,反将她推倒在地。更糟糕的是,人群不知在高兴什么,如陷入疯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围住翻落在地的轿子。 映彤张开双手,希望抓住什么以撑起身躯。 晴空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怒视众人。 映彤一手使劲抓住某样东西,稳住身子;另一手排开挡在眼前的人。她正往前爬起时——身后有人踩住她的脚。 映彤痛呼出声,自动向前扑,不偏不倚扑到一具躯体之上;瞬间,她看入一双燃起怒火的黑眸。 “滚开!哪来的猪?”晴空猛地一推,推开了映彤的身子。“立刻把你笨重的身体移开!” “呃?”映彤蹙眉。他说什么?猪?! “晴空大人”众人因他骤冷的目光而心生畏惧。 人群徐缓地退开,但仍围在一块高呼着:“晴空大人!” 最接近晴空的人,是略显呆滞的映彤。她水灵的双眸,起了火焰。 “安静!”晴空心烦地向众人喊道:“全都退下!你们若将过剩的精力用在养家餬口上,我国早就安乐太平了!” “养家!养家!”人群盲目地呼应:“餬口!餬口!” “疯了!”晴空按捺怒气,试图说服众人重拾理性:“各位牲口,你们——” “牲口!牲口!” 人群的响应,彻底灭绝了锦绣君脸上残存的温和表情。 “上天,带他们下地狱!”晴空挫败地坐回轿内,吩咐男奴火速离开此地! 冷不防冒出一只白嫩的手,揪住了晴空的衣袖。 “不许走!”手的主人说。 晴空疑惑地转过头。谁如此放肆? “收回你的话!”女孩昂首挺胸,语气近乎命令地逼向他。 她娇小却不瘦弱,一双乌黑的灵活眼睛像夜空的明星,迸射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光芒。 “养家餬口?”晴空不知她为了哪个字眼生气。“牲口?” “你说我是猪!”映彤指着他挺直的鼻梁,声明:“你竟敢侮辱我!” 她异于常人的举止使众人好奇,不由安静关注这场突来的对立。 “猪?”晴空恍然。“方才,压到我的那堆分量十足的肉是你?” 他吩咐抬轿的奴仆暂留原地。 “你懂不懂礼貌?”映彤只顾着教训他,完全忘了混入晴空府邸的目的。 毕竟是第一次行动,才出了这点事,便将她的目的以及心思给分散了。 “礼貌,礼貌?”晴空扬着他英气的长眉,瞳色变得深幽。“对一群将我推倒在地、大吼大叫的盲目蠢材,以及趾高气扬的姑娘讲礼貌?” “你若不在大街上招摇,一切混乱均可避免!”映彤见招拆招,计较道:“我的手脚被人推挤得没外伤也有内伤。你脚下的土地,我已不知遭人踩在上面多少回了,大人!” “听姑娘的口音,必定不是我蜀国人。”晴空开了眼界。竟有人胆敢指责他的不是,且怪罪他? “我收回我的话。我甚至愿意道歉。”他柔暖微笑,口中却吐出极尽羞辱的字句。“赞美你是猪,简直是对猪的莫大侮辱。你根本是只蠢猪,毕竟不是每只猪都是笨蛋。” “你太可恶了!”映彤当场气昏头,她挥出五指,甩向从未挨打的晴空。 旁观的众人不约而同大惊尖叫—— “晴空大人!”一成不变的句子。 众目睽睽之下,映彤的手掌,拍上了晴空琉璃般光洁的面颊。 他微怔,随即扯出一抹轻笑。 “我发誓,一定会好好报答你愚蠢的举动!”晴空攫住映彤的手,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晴空的府邸位于城中心,易出难进。在附近随便晃过一个生面孔,皆会引起周围人的瞩目与戒备。 映彤观察着宅院内的繁复布局,肯定自己提前进入府邸的做法是正确的,而且方便。若是临时潜入,恐怕进出的路她尚未弄清楚,宴会早已曲终人散了。 可是——她没有被人抓进门的准备啊! “你不讲理,擅自侵犯无辜百姓的自由,简直是蜀国的耻辱!”她一路乱吵乱叫,骚扰晴空。 入了门,进了正厅,面色冷峻的晴空畅快地将映彤甩到地上。 “在这反省你的错!”他俯视她,如同天神俯视渺小的人类。“待我想出惩治你的方式,再来招待你!” 映彤听了他的话,暗中笑翻了天。有机会她就变装易容,混到下人堆里去了,他哪里找得到人“招待”? “肮脏”晴空旋身,摸过映彤的双手不停地摩擦,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映彤看着他的举动,心头燃起怒火。“阁下倒是一只干净整洁的猪,和猪圈里白嫩待宰的猪一样纯洁无瑕啊!”晴空走向远处的身影陡然停下,眨眼间他已回到映彤面前,揪起她的颈子。 惨了——她怎么忍不住屈辱,心浮气躁、回嘴攻击了? 她心直口快、冲动的毛病,是她一直未能出师的主因。话说出口,映彤才悔悟到自己不该招来晴空的注意——刺客,必须冷静从容啊! “瞧你如此盛气凌人、不知尊卑,你的出身必定非比寻常?”晴空浑圆的虎眸,绽放出晶亮的光芒。 映彤担心泄露了身分,沉静地垂脸,收起她的顽强。 “呵,突然扮起卑微了?”晴空耐人寻味地笑,脑中自有盘算。 他撤走握在映彤颈间的力道,翩然离去。 堂内的奴仆们偷看了几眼,快速地散开,忙自己分内之事去了。 映彤眼珠轻转,环顾周遭竟没人监视她,摆明着让她跑嘛! “不逃的是傻瓜!”她撩起裙襬奔出正厅,这边绕绕、那边转转,晴空府邸俨然是座迷宫,几个转弯之后,映彤迷失了方向。 正欲继续探察,身后蓦然传出一声严厉的叱喝—— “你,站住!”大喝的是位中年男子,穿着颇为讲究,身分应不低。 映彤回首,撑起笑脸应付道:“我是新来的奴婢。”她自然而然地扯谎。“方才,晴空大人亲自带我入门。” “我是府中管家。”对方审视了她半晌,疑问:“刚听说,大人带回一个奇怪的姑娘,说的就是你?” 奇怪的姑娘?映彤僵着笑脸。“是啊!是我。” 管家信了她的敷衍之词。“你!把东西送去浴池。”捧在手上的金衣银袍,立时塞到映彤手上。“我得去筹备晚宴,免得耽搁了时辰。” “什么浴池?”映彤犹豫着,是否击昏管家比较省事? “你不认得路?”管家想起她初来乍到。“走,我带你去。” 既然是晴空大人亲自带回来的人,让她伺候大人沐浴应没有问题。管家不容她置喙,领着映彤走向浴池。 “动作快!”到了入口处,管家赶着映彤进去。 她不愿再惹事,影响今夜的刺杀行动,只有勉强听从吩咐,走入浴池。 入眼先是两排栩栩如生的雕像,竖立在内室两旁,延伸约有十米;尽头处,有一面帷幕,像落地门帘挡住了去路。 映彤掀开帷幕,茫茫的雾气迎面而来。她彷佛进入云海间,打算回头却找不到来时的路。 浴池里水气弥漫,雾气将周围蒙上一层虚幻的薄纱。 映彤渐渐适应了朦胧的景物,行走中的双脚却不幸失足,掉进了水池里! 晴空在方正广阔的池中修养生息。近来,他的精神愈渐萎靡,任何人事皆无法让他提起兴致。 年轻时曾有的欢乐烦恼、七情六欲,他再也感受不到。世间似乎再没有新奇之事足以唤起他的注意力。 “哎呀——”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此刻的宁静。 某样重物倏地掉入浴池,飞溅起水珠喷向他的脸。 “呼、呼呼”映彤连忙摆动四肢,胡乱摸索,摸到了某个柔中带刚之物,马上奋力抓住。 借力使力,依靠这外柔内刚的东西,映彤支撑起身,发现水其实很浅。她努力地睁开有点酸涩的眼。 晴空的视线,集中在眼前的身影之上。宛如出水芙蓉般的映彤令他忘了言语,呼吸一停 “谁?”映彤感觉摸到了一个人,她揉了揉因水气而视线模糊的眼。 “你眼睛瞎了?”晴空心神震荡,并非他对映彤再见钟情,而是这个脏姑娘,居然掉进了他撒满芙蓉花瓣的干净浴池! 他干净的浴池! “晴空大人?”映彤恢复了清晰的视线,也看到晴空露出水面的半身。她今天准是走霉运!“我、我不是我无心闯入”映彤忙于解释。 “你、又是你!”晴空光洁的前额,覆上厚重的阴翳。 “我立刻离开!”映彤晓得大难临头,决定走为上策。 晴空按住了她的肩,威胁道:“或许,我该淹死你?。” “或许这个词是说,你仍在考虑?” 晴空强健的男性身躯令她看红了脸,急忙转盯他的面孔,那是一张笔墨难以形容的秀丽容颜,华贵高傲的神采不可一世。 “杀人毕竟是暴行”有伤他的优雅。晴空脸显犹疑之色。 “你有一生的时间去思考,或许跟该不该的问题。”映彤趁他迟疑,忙乱地找寻遁逃之路。“我先告辞了!” 她置身在广阔如湖泊的浴池中,后知后觉的她这时才闻到一股怪味,充塞在口鼻内——映彤发现,池水有浓重的牛奶味道。 “大人,你确定你在沐浴?”她低眼,盯住满池的纯白牛奶。“据我所知,这些农家的心血是拿来喝的,而非清洗身子!” “据我所知,在男人赤身**时,不请自来发表她对牛奶见解的女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妖魔附身!”晴空制住映彤的手腕,高高在上地问她:“你用你龌龊的眼睛偷看我多久了?” “你的身体我才不感兴趣!”映彤忍着怒意,语调一寒。“我家虽不养猪,但我知道大人在猪当中算是一只美丽的猪,并且危险。我若有意偷窥一只猪,我会找只没有危险的猪!” “啊,无缘无故冒出一个对猪知之甚详的人。”晴空深长地颔首,忽然放声命令道:“来人——把她丢去喂猫儿!” “慢着,别声张!”映彤不愿滋事。“大人的态度不太友善,我们可否” “滚到阴曹地府去和你的同类友善!”晴空温和一笑,轻慢道:“你这只肮脏的跳蚤!” 映彤张了张哑然的嘴。传闻中高贵优雅的晴空,和她眼前刻薄恶毒的男人,真是同一个人?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大人?”一群奴仆应召而来。 晴空森寒了脸,质问:“你们全都去找周公了?竟放她闯进我的浴池,玷污我沐浴的池水?!” “你说话留点口德!”映彤难忍他一再侮蔑。“口口声声说我脏,说我玷污了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晴空漠视她,冷淡地交代奴仆:“看住这只跳蚤。” 映彤气得满脸发红,全身颤抖。 “我若是跳蚤,你就是虱子!”她爬出浴池,朝他怒吼。“请原谅,大人,我们会看好她!”两名男奴扣住了映彤。 “带走!”晴空一脸厌恶,交代:“顺便把府中所有蜜水倒进她嘴里,免得她一张嘴乌烟瘴气。” “我建议你吃光城里的芙蓉花——”映彤从未遇过如此蛮横的男人。她奋力反讥:“免得熏死人!你嘴里的味道比乱葬岗的腐尸更臭!” 晴空故意激怒人似的道:“滚,贱民!” 映彤忍无可忍地踢打,挣脱开男奴的箝制,拔腿冲出浴池! “站住!别跑,停下来!”两名男奴飞身追捕。 “你叫我停,我就停?”她嘀咕着。“当我傻瓜?” 她四处跑,见人便换条路,几乎把晴空的家纵横交错地绕了一遍;顺手砸一砸他的名贵花瓶,再提脚踩一踩他的珍贵画卷,一路大肆破坏。 几趟下来,整个府邸的奴仆都来追她,映彤不经意地跑回浴池的入口处。 她也折腾半天了,晴空应该离开浴池了吧? 映彤心念一动,决定躲入其中,暂时隐藏行踪。与此同时,走道尽处的门帘忽被掀开了。 她连忙闪避到高大的雕像之后,这才发现,每一尊雕像均与晴空的样貌相同。 烟雾弥漫间,晴空悠然走出。他匀称优美的身躯未着寸缕。映彤错愕地注视着他,不敢呼吸。 晴空的身段近乎完美,修长的肢体,随意一个动作就是万种韵致。即使是穿衣着袍的简单举止,看在映彤眼里,亦是别有风情。 当晴空走过两边的雕像时,察觉到周遭有股气息;尽管这股气息十分隐密,但仍逃不出他敏锐的感官。 他顺着气息寻找,瞧见了一座雕像后方,有道才分别不久的身影。 一双大眼正瞅着他端详。 晴空困惑的视线与映彤仔细的凝望,在半空交会。 两人一阵沉默,周围的空气凝结。 “我并不想看到你。”映彤顺其自然,澄清道:“可是,既已不幸目睹了你的赤身**,我又无从逃避,只能勉强自己看个彻底。” 嗯她似乎,占了他的便宜? “请原谅,我偷窥了你纯洁的身体。”她明理地道歉。 晴空的眼角,微有抽搐。 “你抖眼睛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晴空颔首表示谅解,接着开腔:“来人!把这只龌龊的跳蚤带出去喂猫儿!” “为什么又是这一句?”映彤烦道:“我不是向你道歉了?知错能改的精神何等可贵,你要学习我的气度嘛!” 可惜,晴空不给她辩解与说教的机会,直接当她是脏东西似的,丢到强壮的奴仆手里。 第二章 晚霞,渲染了天边一片旖旎,夜空显得柔美而嫣然。走过月色满盈的庭院,晴空踏入正厅,一进门便瞧见满地狼藉。 “发生什么灾难了吗?”他心情坏了一半,质问着清理打扫的奴仆。“请解释清楚。” 仆人们苦着脸禀告:“大人,您带回来的姑娘到处破坏,还会飞檐走壁,没人制得住她。我们联合了二十人之力,用了五条铁链才将她铐住。” “她如此了得?”晴空一双虎眸闪过一丝讶然。“带她来见我,另外,牵出我美丽的猫儿。” 他说得像是即将食用一顿美味的餐点般自然。 一转眼,满身怨气的映彤在两名奴仆的牵制下,走向晴空。 “有什么忏悔的话,需向我说?”晴空似笑非笑地问她。 “相见不如怀念。”晚宴快开始了,她得尽快脱身,进行她的任务。 “在我代替你亲人管教你之前,我决定先让你和我家猫儿交个朋友。”晴空朝着映彤身后的奴仆挥手示意。 “你在讽刺我是病猫?”映彤不层地转身一看—— “吓!”触目惊心,她连退数十步。“这也叫猫?” 一头让人当狗牵着的白虎,正慢步逼近映彤。 “牠的昵称。”晴空愉快地耸肩。 “道德沦丧啊你,居然叫禽兽谋害善良百姓!”映彤提起嗓子,高声怒斥。 “哪里有善良百姓?我没看见啊!”晴空茫然地张望。 “你瞎了啊?!”映彤边说边跑,忙着拉开与猛虎的距离。“你难道不晓得,残害良民是万恶之罪,你小心死后不得超生!” “你也算是良民?” 噫——见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映彤背脊的寒毛全部直立起来! “良民姑娘,我给你两条路走。”晴空神清气爽地拍拍衣服,说:“你可以跪在我脚边,忏悔你今天所做的每一件蠢事,并以你可有可无的贱命发誓,决意痛改前非!” “呿!”映彤不经思索地嗤笑:“你脑子傻了还是坏了!” “实在遗憾,你拒绝了我的第一项提议。”晴空露出危险的笑容。“不过你仍有第二项选择。” “废话一箩筐,你不怕咬断舌头?”映彤躲到角落,脱掉一脚的靴子,瞄准晴空的脸丢去。 “死不悔改。”晴空移开身子,让靴子掉在身后。“你的第二条路是尽情的尖叫,然后去死!” “哼,谁死在谁手上还不知道呢!”映彤斗气冲天,直欲大显身手,杀得晴空跪地求饶。但她转念一想,若泄了底细,今晚的行动势必受影响。 当映彤犹疑之际,傲慢的猛虎已步步逼向她。 只是赔个礼、认个错嘛! 她暗自说服自己,反正不是出于真心的,她就当作演一场戏,没多少损失啦! 映彤咬了咬唇,破釜沉舟地扑向晴空——为了第一次出任务有个完美的结果,即使不择手段也值得! 她决定,舍身求仁! 晴空稳住下盘,提防着陡然扑近的映彤作出惊人之举,不料,她却异常软弱地趴倒在他脚边,哀号—— “大人,我错了!”两眼特地挤出几滴泪,映彤神色复杂地向晴空装可怜。 晴空诧异她转变之快,敛眉嘱咐道:“请不要无故发痴。” “你不是要我求饶才肯放过我?”她顺他的意,他又有什么不满?“我错了,大人请你原谅我,放我离开!” 斟酌着映彤梨花带泪的脸,晴空顿感趣味横生。 “女子独有的媚态,一向使人销魂,”他评价道:“尤其是颦眉、垂泪等柔弱的神情,经过美丽女子的展现,更是勾人心魄。” 废话一大堆他在赞她美丽? 映彤的眉颦得更深,泪垂得更丰沛,柔弱得更显哀戚。“那你是不是愿意放我走了?” “可惜”晴空惋惜地摇首,深有见地的说:“你趴倒在地、倾斜身子、颤抖肩膀,连番表现柔弱的举动,用意很是明显。但过程粗糙、做作了一些,不够自然。” “”映彤的嘴巴张成一个圆。 晴空宽大道:“你就方才的动作,再重新表演一遍。切记,务必改进我指出的缺点。” 映彤猛地跳起身攻击他! “去死啊你——” “呵!你还是恢复本性较令人喜欢。”晴空从容地迎接她利落的掌风。 两人过了十招,他擒住她的双腕,趁势把她推向白虎。 “吓——”映彤摔在猛虎身上。 一记如雷虎吼,回荡在大厅中。 “猫儿你瞧,她是否适合当你的伴侣?”晴空揪起映彤,对着猛虎戏言。 “何必舍近求远呢?”映彤冷笑,脚踢膝撞,朝晴空挥出三十六拳。“你们人兽感情深厚,何不学学龙阳、安陵之流,公对公、雄与雄、男和男——缠缠绵绵到天荒地老!” “越国暗影的拳路?”晴空看出映彤的身法,俊秀的脸闪过一丝错愕。 映彤暗中咒骂!枉费她尽心掩饰,仍是被晴空识出来路。“锦绣君,此次算你走运!” 今夜的行动,怕是无疾而终了。 映彤飞身欲逃,晴空跃身追击,拦腰将她抓到怀里。 “暗影的目标是我?”他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实在太伤人了” “哼!”没种的男人。 映彤鄙视他,然而,晴空刻意保留的下文一出口,却教她险些发狂。 “——暗影竟派出一只跳蚤暗杀我?!” 晴空脸现忧郁,箝住映彤,他向厅中惶然的奴仆们诉苦道:“交手至今,她除了用一双短腿跳来跳去,到处印上她肮脏的脚印以外,没有别的作为了!世人闻风丧瞻的刺客组织,居然也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你找死啊——”映彤仰天长啸。“我的腿不短!” 晴空抓着她,转向一班无措的奴仆,继续抱怨:“杀手应有杀气,为何她只让我察觉到傻气?你们说,是暗影瞧不起我,抑或她根本是废物,人家派她出马是蓄意让她自取灭亡?” “大人明鉴——”奴仆们睁着迷乱的双眼,附和道:“她是废物——” “晴空——你死定了!”映彤怒到红了眼,杀气四射。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然而个性上的缺点总令家人无法放心让她自由行动;导致拖延至今她才出师,废物之类的字眼,是她的罩门! 映彤愤然吐出一口唾沫——落在地面! 晴空面色巨变,吩咐奴仆:“立即去找解药!” “大人,你中了什么毒?”奴仆看得一塌糊涂。 晴空解释:“取出能解百毒的解药,擦洗这块地——它被玷污了!” 映彤给了他一记肘击,跳出他的怀抱,声明道:“为了这口唾沫,我要取你性命!”目前没人聘她杀晴空不要紧,她自动自发!“你的命,只值这口唾沫!” “跳蚤姑娘的口水,莫非是香津玉液,那么值钱?”晴空的虎眸流转着晶莹的光彩,他翩然移向墙,出手按住了某个机关。 “轰隆!”一响,便见一座铁笼从头顶降落,罩住了映彤站立的位置。 “我瞧你笨手笨脚,一定无法胜任刺客之职。”晴空走向白虎,出手抚摸宠物的白毛。“不如你留在这,陪我家猫儿?” 映彤气愤地脱掉另一脚靴子砸向他的脸,回应他羞辱人的言辞。 “啪畦!”一声,此次正中红心。 “哇哈哈哈——”她狂笑,快乐的不得了。 靴子从晴空秀雅的脸上掉落,他眼角严重抽搐。 “打开铁笼。”晴空绷着嗓子命令奴仆,随即挽起衣袖,充满大开杀戒之意。 奴仆们恐惧地瞧着映彤,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铁笼的门。 铁门一开,映彤立刻飞身而出,如离弦利箭,在众人回神之时已飞出厅堂。 “别愣着发呆——”晴空饮恨地一拳打断了铁笼数根栏杆。 他燃起的怒火生平绝无仅有,恨恨命令众人:“去!通告所有人,务必要生擒活捉那只跳蚤!” 暗影的女刺客。他沉寂已久的人生,出现了一个无比猖獗的对手! 晚宴风平浪静地结束了。尽管有几位远近驰名的禽兽出席,但晴空并不讨厌他们。 明星千点灿烂,新月一弯如钩。目送宾客散尽,晴空走向庭院,望着夜空,忽觉寂寞。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他心算着。派出人马捉拿一个异国姑娘,无数个时辰过去了,竟一无所获。 晴空露出惘然的神色。“她若是来刺杀我的,必不会离开都城。” 城中遍布他的耳目,岂会寻不到她的踪迹? 漫无目地的,晴空走进了芬芳馥郁的庭园,纵目一顾,远处的秋千架上,居然坐着他亟欲捉住的姑娘! “络用星河菡萏天,一家欢笑设红筵。”映彤百无聊赖地晃着秋千,一点轻愁染上她眉梢。“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 她唱着哀怨小曲,恬美的面孔,流转着醉人心魂的娇媚。 晴空的府邸对映彤而言是一座大迷宫。她逃了半天,双腿都酸了,还是认不清进出的路。无数次翻墙越壁,仍找不到出路的她,只能暂时歇息在偏僻的庭园内。 “姑娘好兴致,独自吟诗歌唱,独自陶醉。”晴空畅快地笑,迈步走去。“我派出的人无功而返,原以为你精于藏踪匿影,想不到你还躲在我府里。” 乍闻声响,映彤惊讶地转过眼。晴空秀雅的风采映入她的眼帘,教她心绪一阵波动。 “深夜了你不睡觉,逛园子做什么?”她跳出秋千架,巡视逃脱的机会。 “姑娘逃命的速度宛如电闪雷鸣,教人叹为观止。”晴空发出嘲笑。“本君颇为担忧,将来姑娘洗手不作刺客,改行去当窃贼!” “大人,刺客的任务是杀人灭口,我让你亲身感受!”映彤一拳击向晴空的胸口。 “有幸观赏姑娘的功夫,我倒觉得,刺客更擅长逃亡。”晴空迎身上前,不退反进,吸纳了映彤拳头的劲道。 “我逃,是因为我身后有一头疯狂的野兽,连同他豢养的禽兽!”她打在他胸膛的拳头竟一阵发麻。 映彤面色微变。晴空的前胸,突然震出一股气劲。 “姑娘可知道,你为何吸引野兽追捕?”他迸出极其霸道的气功,震倒了她。 映彤失手跌坐在地,惊于晴空深沉的功力。“大人,那头野兽失了理智,不正常了,见人就发狂!” “姑娘此话,像是揽镜自照得出的见解。”他的身影覆向她。 映彤头顶的夜空黑暗,只剩晴空浑圆的双眼透出光亮。 “向我道歉,发自内心的道歉。”晴空居高临下,笑着要求。“你当众打我,继而毁坏我府邸无数摆设,索取你一句诚心的道歉,绝不过分。” 他的道理,映彤全明白。然而,仰望着他雍容华贵的姿态,映彤心往下沉总觉得向他屈服,便低他一等,无法再面对他。 “我偏不!”她明净的双眸里满是固执。“你要听谎话,可以。但要我诚心诚意道歉,别想!” “你们吴越一带的人,行事只求痛快,莽撞又冲动。” “你这话像从古文典籍里偷来的?我也听说你们蜀人多阴险,专干吃人不吐骨头的事。” “姑娘说得如此愤慨,是否曾吃过蜀国人的苦头?”他扫视她,如看一个无生命之物。 映彤环顾自己的处境,反击道:“是呀,我现在不是正被你欺压?” “与其受苦受难,何不向我赔礼了事?”晴空的眼底,荡漾着瑰丽的水波,诱人沉陷。 映彤连忙看向一旁,不再触及他的眼睛。“我问心无愧,无须赔礼道歉。” “姑娘,奉劝你别太顽固,尤其在比你强大的势力面前。”晴空俯身说教。看见映彤,他彷佛看见年少的自己,亲切感油然而生。 “大人,这是择善固执。”她笑,神情骄傲。“我若是遇到强者便求饶的苟且偷生之辈,不如死了算了!” 晴空微震。只需一句话,他明白了映彤。她与他是同一种人,然而死亡——当真能说到做到,洒脱得毫无眷恋? “你不妥协的性子若不改,早晚会惹祸上身。”晴空有感而发,视线飘向远方。“暗影之人一向以刚烈闻名,你也不例外;身为刺客,太有个性并不好。” “这无须大人替我担心。”映彤察觉他闪神,立刻起身唤他。“我们重新打过一次!” “你不是我的对手。”他声调平板的陈述。 “我说了再比一次!”映彤不服气地宣告:“我若输了,这条命当是睹注,你拿去!我若赢了,你必须带我走,不计前嫌!” “带你走?”晴空疑惑。“为何不是放你走?” “”她支吾半晌,不甘愿地说:“我迷路了。” “呵——”晴空发笑。“原以为,你诱我派出所有部属追击你,你则藏在我府中,等候暗杀我的时机——” “闭嘴!”映彤窘迫大喊。 “结果是我高估了你。你根本是迷了路!”他说话的模样,显得欢乐无比。 “我叫你闭嘴!”映彤发了火,扑向晴空,拳脚飞扬。“我要跟你决斗!” “你们吴越一带的人,天生好斗,女子亦不例外。”晴空端详映彤英气磊落的眉宇,几乎忘了她是个姑娘。 “别废话了,出招——”映彤暗中思索着拳路。 “打斗太粗俗,而且有伤我的优雅。”晴空挥手轻摇,建议道:“我们吟诗对句,更适合今夜星月悠然的景色。” “”映彤脑子空了半晌,只想到一个形容词。 “骚货。” 男人之中,要找一个用牛奶洗浴,决斗还得讲情趣的货色,实不容易。“你是我见过最风骚的男人!” “姑娘的用词遣字非常低俗。”晴空不悦地蹙眉。 映彤摆了摆手,催促道:“你要吟诗对句,直接出题便是,废话少说!我等着杀得你片甲不留呢!” “你让我出题?先发制人,我有可能断了你的退路喔?” “呵!”映彤坦率而笑。她几位远房兄弟在越国,于朝中从事文职,是越国著名的才子。常年耳濡目染的,她又岂是绣花枕头。“吟诗对句,只是你出半句,我对半句,句句增加一字,直至一方告饶为止。如此简单,你以为你难得倒我?” “姑娘试过此种游戏?”晴空细细观察映彤,她真是与众不同,文武胆识以及那股与他相似的傲气,一再牵动他的兴味。 “决斗,我们是决斗!”映彤纠正道。“我才不和玩你游戏!” “今夜酒喝多了,有些乏味,令我怀念起清淡的东西。不如以茶为题。”晴空先出招—— “香叶。” “嫩芽。”映彤自信地扬着唇角。 “慕诗客。” “爱僧家。” “碾雕白玉。”他凝视她的目光愈渐深浓。 “罗织红纱。” “跳煎黄蕊色。” “碗转曲尘花。”映彤思如泉涌。 这只跳蚤,不止是以武犯禁的刺客那么简单。晴空像收到梦想的礼物,开心而笑:“夜后邀陪明月。” “晨前命对朝霞。”映彤侧目,不解他为何喜笑颜开。她并没有对错字呀? “洗尽迸今人不倦。” 她应对自如。“将如醉前岂堪夸。” 晴空纵情而笑。跳蚤姑娘充满了不可预测的趣味。“你实在有意思。” “你实在有毛病。”映彤起了防备,戒慎着欢欣的晴空下一步会否翻脸。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明媚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白烟,掠过映彤的眼帘—— 她的心倏然抽紧! 这阵白烟是映家刺客的求救信号,与她同在蜀国都城的家人,只有映飞,她弟弟! “短腿刺客,你在看何处?”晴空发现她心思飘远,唤了她几声。“回神!” “我有事,必须先走一步。”她担忧映飞的行动出了状况,无心与晴空争斗。 “择日,你我再比试。” “我并未允许你离开。”晴空清雅浅笑。今夜太静了,他需要拿她取乐片刻。 “我要走要留,不需你的同意!”映彤不耐烦地拔腿,奔出花园。 “自以为是!”晴空秀逸的身姿凝固不动。他眺望夜空残余的烟丝,不过须臾,耳边传来映彤丧气的脚步声。 她苦恼地返回,走向晴空,期期艾艾道:“请你请你带我走出门,或者告诉我出口在什么地方最好能画张地图” “哈!” “不准笑!”跳蚤怒了! 城南处,风月之所都集中在此处。其中一户名闻遐迩的妓院内,正上演一场如火如荼的激斗。 映飞未能一举杀掉他的目标,反而被识破身分,遭到围攻的他以一敌百,孤掌难鸣。 危难之中,一股雷霆万钧的剑光,急速闯入战场。 众人闪神,惊见半张脸覆了黑布的映彤,贴近弟弟身边支援。 “姐——”映飞大喜过望。若非危难至极,他绝不会向无法确定是否可靠的映彤求救。 映彤抬眼巡视周遭。附近不仅有敌人,还有围观的好事者。 “走!”她当机立断,带着弟弟逃离。 “别想逃!”置身在外的妓院之王,是位相貌平庸的妇人,她察觉刺客意图逃脱,急忙指点手下紧密包围他们。“你们是谁派来的刺客?” “拿钱卖命,只管杀人!”映彤手中利剑挥扬,寒光如花盛开,所到之处血花飞舞。然而她始终没伤及人命。 世间唯独“暗影”的刺客,心高气傲,不杀目标以外的人。 馆主由此判断出映彤的身分。“你们是越国暗影的刺客?”她思索片刻,指点手下:“来人,备弓箭!” 混战中,无形的烟硝味充斥在馆内,增添了有形的凌乱。 晴空听着他最厌恶的噪音,优雅的身姿却未离去。他反常地深入乱境,走到娼馆二楼的阶梯上,俯视楼下的打斗。 “放箭——别让他们有机可乘!”女馆主提高声命令。 一群众集在二楼围栏处的人,备箭引弓,指向映家姐弟。 晴空见此阵势,眼中飘过诧异。“区区一间妓院,非但拥有武夫、剑客,连弓箭手也有?” 映彤攻守之余,还分心关照着弟弟的安危。“映飞,我打开血路,你先走!” “我不能抛下你!”映飞阵脚微乱,看不到任何逃生之路。 二楼处,弓弦声同时震荡,撼人心魄。 万箭齐发! 晴空虎眸一眨,优雅地取出他佩在腰侧的长剑,感慨道:“动武之举,实在有伤风雅” “映飞,你快走!”飞箭射来的瞬间,映彤提起弟弟,掌风一送,全力将他推出战圈之外。 她的举动不啻是自寻死路。发功后她来不及收势,毫无防备地暴露出要害,成了无法闪躲的靶! “姐——”映飞惊恐地回望。 漫天飞箭射向映彤。她自知在劫难逃,认命地闭上眼。 骤然间,一道身影如流星闪过,挡在映彤身前。 晴空旋起长剑。 “啊!”惊呼声迭起! 射向映彤的箭,经过晴空的回击,霎时如迸发的火焰,悉数反射而回! 馆中人士,全体目瞪口呆。 二楼处,射箭的人反被自己的箭射中,哀号声翻江倒海地散开。 “我使的是洞庭霜。”晴空悠闲地介绍起他的佩剑。 馆内,充满此起彼落的大呼小叫 映彤满脸空白。嘈杂中,她只听见晴空的声音,温润得像柔和的溪水。 “晴空?”她望向他,一张脸盈满了迷惘。 “长三尺,重三斤十两。”晴空径自说明他的宝剑尺寸。“柔卷、刚折,无坚不摧,无战不捷。” “晴空。”映彤重唤了他一遍,迷惘的脸逐渐僵硬。 “百年前,此剑诞生于”晴空专心讲解,特地挥剑旋了一圈展示。 “晴空!”这个绝世风骚男!映彤闭起抽搐的双眼。 “五十年前,此剑遭逢”晴空声情并茂,诉说他的佩剑曾有的经历。 全馆寂静,人群一阵困惑。 映彤打断晴空正在讲解的举动,发狂大叫:“你有完没完?!” 晴空瞄她一眼,面露恍然,显示他方才彻底遗忘她的存在。 映彤扬起拳头的手,隐隐在发抖。“我不是叫你待在外面?你进来做什么?” 晴空诚实道:“一边欣赏你的惨状,一边嘲笑你的无能。” “”映彤全身颤抖。 “晴空大人?”围观的人,慢慢地认出了锦绣君的身分。“晴空大人,是晴空大人!” 鼓噪声随即泛滥如潮。有人惊喜、有人惶恐。馆主神色惨白地趁乱逃跑。 “站住!”晴空抛出佩剑,射穿了馆主的肩头,将她钉在门上。“这位馆主,你不解释你的剑客、弓箭手,养来作何用途的吗?是准备兴兵造反,还是据地为王?” “大人”馆主痛苦地望着晴空。她的手下全呆在原位,不敢动弹。 “带走她。”晴空淡然下令,追随他来到附近的卫士全数现身。 “大人,我是陛下的朋友!”馆主赶紧表态。“我与陛下交情甚笃,您不能抓我——” 映飞闻言,愤慨地指着馆主,大声指控:“你在娼馆内豢养年幼的孩童,逼迫他们侍奉高官贵族,强迫他们做各种肮脏的事!有的孩子尚未长大成人就被你们折磨死了,难道只因你与国王交好,便有残害他人的权利?” “不要说了。”制止声出自晴空口中。 他厌烦地看了映飞一眼,俊美的面容闪过一阵风暴。“你可有证据?” 映飞点头。“委托我杀她的人,正是逃出馆的一名孩子。” 映彤在晴空身旁,将他不断转变的神色看在眼里。“那孩子目前正在越国,临时无法出面指认。不过,我相信馆内仍有遭到伤害的孩子,只需找出他们,就可确定馆主逼良为娼的罪行。” 晴空阴着一张脸,让映彤觉得格外陌生。 “去。”他冰冷地吩咐卫士。“把馆里的人全找出来,把不相关的人全赶走,本公子要立即盘查清楚!” 映彤微怔,望着晴空森寒的背影,陷入迷雾中。他为何突然变得冷酷无情? 第三章 馆内,竟有一间地牢般的牢房,用于囚禁一些难驯的孩童。 当晴空带人搜查到这里,见到的是几名全身赤luo的孩子,有的被绑在墙壁上,有的互相抱成一团在哭泣,而他们的瘦弱身躯都有着同样令人心痛的伤痕。 “那些畜牲!”映飞见状,眼眶微红。 映彤咬住唇瓣,眉头锁得紧密。她难过地看向晴空,想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罪证确凿,你们去逮捕馆主及其党羽。”晴空只是淡漠地吩咐部属。 “映飞,去执行你的任务。”映彤连忙叮咛映飞抢得先机。 双方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只留下晴空与映彤有所隔阂的身影。 孩童啼哭声中混杂了恐惧。映彤忍不住怜惜,准备上前安抚孩子们。可是晴空比她快一步—— 映彤以为他要发挥爱心,正欲露出笑容鼓励他,却惊恐地见他抽出长剑! “你做什么?!”映彤在晴空举剑劈向孩童的瞬间,恐慌地拦住了他! “放手!”他的虎眸蒙上一层灰,浑身散发出阴郁的杀气。 “你想杀这些孩子?”映彤不可置信。 晴空不答,推开她,长剑笔直地刺向畏缩的弱小身躯。 “住手,你疯了!”映彤在紧急关头,空手握住了他的剑刀。丝丝血液,从她被割破的手心滑落。 晴空垂眼,看了看滴在地上的血。 “为何杀他们?”映彤痛心质问。“你该杀的是害他们沦落至此的人!” “那些人该死,他们也不能活。”晴空缓缓拉开映彤受伤的手。 “为什么?”身为暗影的刺客,他们杀掉为非作歹的人,就是为了让无辜受罪的人好好活着。 晴空扯出一抹浅笑:“因为他们脏了。若让这些孩子活着,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快乐。伤痛将伴随他们一生,何必呢?不如趁早杀了他们。” “你胡说什么?”映彤用血流不止的手掌打向晴空的肩头,逼他退开。“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该死该活!他们的将来是幸或不幸,由他们自己决定!” 晴空正视映彤生气的俏脸,有一股灿烂的光芒从她脸上发出。晴空瞇了瞇眼,心弦轻轻地、悄悄地,颤了颤。 “你去看看,左边的孩子一身的咬痕与抓伤,明显遭人侵犯。你去问问,这孩子想死还是想活?” 映彤惆怅叹息,不能接受晴空如此清极的一面。“无论他们承受了什么,我或是别人必定有人,愿意帮助他们活下去!” “你能做什么?”晴空阴郁的讽刺道:“救得了一个人的命,未必救得回一个人的心。” “你真奇怪。”映彤困惑。“身为刺客的我都不随便杀人,你却恣意夺取别人的性命,又说着好听的理由,像是为了他人好才杀他们,简直荒谬!” “你我心思不同,无法相互了解。”他冷漠地说,不意透出满身孤独。 “你让我了解了什么?”映彤烦躁。“你难道要杀掉每个你认为活得不快乐的人?” 晴空沉默地凝视她,神色没了平时的矫饰,面无表情,整个人空空洞洞。 映彤看得心慌意乱。他到底怎么了? 这时,晴空的卫士跑过来禀告—— “晴空大人,有人行凶,抢先杀了馆主!” 映彤回过神。映飞得手了! 晴空半晌不答腔,许久,他才郁闷的走出地牢,回到馆内。 “别管这两名刺客,其余的人,全部处死。”他吩咐部属。 映彤走向映飞,交代道:“你去保护那些孩子。” 映飞发现她添了伤口,急问:“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我待会再向你解释,快去!” “大人——”妓院的人慌乱地求饶。“晴空大人,您不能乱杀人!我们馆子里的人,多少伺候过陛下,大人——” “杀!”晴空释出一句阴冷命令,彷佛碰了什么秽物,他不悦地走出妓院。 映彤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露出浓厚的孤单,她的双眉紧拧。 “他在生什么气?” 空中飘荡的柳絮不绝如缕,似阵阵轻烟,迷蒙了映彤的眼。 “他为什么不高兴?”她反复思索着晴空离去前的表情,手心的伤隐隐发疼。 晴空是在得知了妓院豢养孩童的状况后,突然变了情绪。此事莫非触及了他的心结? “姐,发什么呆?”映飞领着一群孩童走向倚在门边的映彤。“衙门说,临时无法安置孩子们。” 昨夜,晴空的部属清理了妓院的残局,他们姐弟两人则累倒在馆内,休养了一夜。 映彤回神看向孩童们。一张张漂亮稀奇的面孔,令人目不暇给,孩童们晶灿的大眼与粉嫩的肌肤,教人心神荡漾。 “我们若是离开了,他们恐怕无所依靠。姐,我们是不是该尽些心力?” “他们好漂亮——”映彤顾不得形象,一脸垂涎地扑向羞怯的孩子们。 “姐——别发花痴啦!”映飞急忙阻止非常喜爱孩童的姐姐肆意妄为。 奈何他不是她对手,几招过后,只能眼睁睁地看映彤抱着孩子猛烈地亲吻他们柔嫩的脸蛋。 “哇啊——”孩子们吓得大叫。 映彤玩性大发,追着他们嬉闹,孩子扬起一阵天真的嬉笑,徘徊在周遭。 “姐,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映飞存心扫她的兴,督促道:“你混进晴空府邸不是去与他结交,而是去行刺你的目标!你的目标死了吗?” “催什么嘛!”映彤听了他的话,眉头紧皱。“三天之内,我保证了结他。” 她环顾着身边的孩童,脑海飘过晴空俊秀的容颜。 “姐,姐!”映飞再度呼喊,呼声搀杂了一丝慌乱。“晴” “你又怎么了?”映彤不快地抬头,眼前出现了一道不应出现的身影,正翩然走进馆内。 “晴空来了。”映飞戒慎地抛给姐姐一记警告的目光。 “晴空”映彤凝望着步入门内的优雅男子。“你怎么又出现了?” “你又为何还没走?”晴空见姐弟两人守在馆内,颇为意外。 “昨夜忙得太累,在此暂作休息。”映彤拨了拨颊边微乱的发丝。“大人,你来找我?” “我来封锁附近的街道。”晴空说罢,馆外立即响起一阵混乱声,像在呼应他的话。 “”映彤撇了撇嘴角。他不是来找她的呀? “昨夜见四周脏乱不堪,心中极不舒坦。” “你一不舒坦,便封了周围道路,教附近的商家如何维生?”映彤听着外头的吶喊,尽是附近生意人的哀求。 晴空轻蔑地笑。“终归是些唯利是图的低贱之辈,少一个,就安静一分。” 映飞看了姐姐一眼,默默地带着不安的孩童们避开,远离外边的吵闹。 “你们居然带着那群孩子”晴空巡视着馆内脏乱的景况,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映彤的脸。“你真是个随性的刺客。” “你凭什么指责我?”她哪里随性了? “例如,你并未认真想杀我。”晴空慵懒说。 映彤要笑不笑。“人们热爱你,锦绣君。百姓爱戴的人,暗影绝不妄动。” “我记得,你用一口唾沫为自己买了我的性命?” “你不提,我几乎忘了。”她恬静的目光毫无波动。曾令自己气得五内俱焚的人,一晃眼,怒气竟已烟消云散。 “手痛吗?”晴空低声问。由衷的关切之情,潜藏在他孤寂的眸光内。 映彤提起手摸了摸,在晴空的注视下笑了下。“还有点痛。” 她感觉得到,晴空灼热的目光正绕着她打转。须臾,她听见他幽幽地叹息,似有无限的愁绪。 映彤抬头,望着晴空疲倦而忧郁的脸。“大人,你一夜未眠?” “你倒是非常愉快?”晴空羡慕道,没回答她的疑问。 映彤点头,开心地说:“你瞧见方才在我身旁的孩子没?” “可怕的东西。”讨厌孩童的晴空,蹙起了眉。 馆外的街道,全是他的部属查封店家的争议与扰攘声,两人闹中取静,互相凝视、交谈,宛如脱离了世界。 “你该注意去看,孩子们多可爱,柔软的身躯、甜美的笑容、馨香的味道幸好,你没杀掉他们。” 挂在映彤脸上的欢笑,使晴空烦闷。 他的生活太乏味了。她的快乐、她的活力,一再刺激着他心生不平。 “数十年后,他们的身体,或是浮肿干瘪,或衰竭得似凋谢的茶花你说,到时候他们还能有多可爱?” 映彤的笑脸凝固。“大人,是人皆会衰老,您也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不,我有选择的权利。”晴空漫步到大厅,挑着干净的桌椅落座。 他不是来封锁街道的么,怎么自己坐在馆内偷闲? 映彤暗自发笑。“大人,我承认你像芙蓉花般美丽,但你只是凡人,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宿命。” 晴空背倚座椅,半闭双眼。“你忘了,人比花朵幸运,有自主的权利。我绝不让自己有变丑陋的一天。” 他语调轻淡,人似沉入了梦乡。 映彤听着他的言语,讶异道:“你总不能赶在衰老前死去吧?” “有何不可?”他的语调宛若死水。 “没人会为了不老而去死,这是极其荒谬的傻事!”映彤俏目圆瞪。 “有的,有人会。”晴空举手抚额,仍旧闭目养神。“衰老是人生最残酷的刑罚,不如一死了之。” 映彤不可思议地走到他的座位旁。“我相信,即使你老了、丑了,你的子民照样爱戴你,永远不变。” 晴空缓缓地睁开眼,看向清风吹进的窗口。 窗外的景色,映在他寂寥的瞳眸中。他淡泊地说:“姑娘,此刻我们享有微风与阳光,知道有天色澄明似水,有云海如波澜壮阔。拥有此刻,足够了。” 映彤锁起眉心。晴空不经意的忧伤,逸出他的身体,散布在周遭,她无法不被感染。 “你不晓得有多少人为求生存,付出了何等艰苦的代价!”在她心里,他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疾苦的绒桍子弟。 “我只晓得生活日渐无趣。”晴空淡笑。“费心呼吸一口气,却始终不知为了什么。” 映彤的目光绕着晴空的面容。 他的五官俊美细致,唯独一双浑圆的虎眸过于狂放。若是他目色光灿,整个人连带也意气风发;一旦他目色灰暗,整个人就显得黯然无神。 “你的后代呢?”映彤没察觉她投入的情感渐浓。“无后,是最不肖的罪过。你总该成婚生子,为了你的妻儿活下去。” “正常男人是永远不会受一个女人的禁锢,哪怕她美若天仙。”晴空取出一柄折扇,徐缓地展开。 “大人算正常男人?”映彤嘲弄地问。“你们皇亲国戚成家后,不是照样拈花惹草?是否被禁锢,有何分别?” “有家累的男人和独善其身的男人,层次不同。”晴空轻搧起风,悠然自得。 “成家,有伤我的优雅。” “怪物。”映彤发誓,世间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般怪异的人,而他居然说自己正常?“有家室、活到老,都会影响你的优雅。大人,你真的认为你正常?” “那要看与什么人比较了。”指间的折扇半遮脸庞,只露出一双虎眸观察她。 “我国蜀王?我国将士?我国百姓?或是你们国家里的人物?与各种各样的人比较,可得出各不相同的答案。”晴空打趣道:“你提供一号人物让我进行深切的分析,如何?” “我放弃与你交谈。”她受不了他把简单变复杂的本事。 “你不妨换一个话题。”晴空笑吟吟。 “我不是贱民吗?”眼高于顶的晴空竟有意与她谈天说地?“大人不担心与贱民交谈,折损了大人的身价?” “女人家就爱记恨。”他无奈地摊手,眼神流露出宽容。 “你的表情像在指责我毫无雅量。” “有雅量的姑娘,不会为了一口唾沫杀人。” “谁叫你出口伤人。我的目标又不是你。”她冤枉地表明。“我是被你气极了才做出一些莽撞的行为。” 晴空面色微凝。“你的目标是谁?” 映彤回视他精光闪烁的眼眸,坦然答道:“蜀国的护国将军。” “那只禽兽呀!”晴空半启口,笑颜忽地明朗。“你告诉我目标,不怕我泄露了风声?” “你不会。”映彤嘴角微弯。 “昨日,你早已晓得他会来我府邸。因此故意招惹我抓你回府?”晴空透亮的瞳孔,照出她复杂的神色。 “那是意外!你家附近人多、地形复杂,不容易闯进去嘛!”她理由充分的说明。“我是想混进去,但没想到不慎惹到你,被你抓进去。” “呵!或许你根本不知路该怎么走?倘若你独自潜入我府邸,无人带路我想,你走个三天三夜也未必弄得清出入的路。你该感谢我亲自带你进门!” “住嘴啦!”她容易迷路的真相被不留情面揭穿,映彤羞愤地一掌拍向墙面,壁上立刻破开一道裂痕。 “原来”舒畅的笑意在他唇边绽开。“你的目标不是我。” “未必。”虽然她收回了杀他的念头,依然嘴硬道:“我探听到明晚,皇宫有一场爆宴。我会去暗杀你们的护国将军。刀剑无眼,先提醒你小心保护自己!” 她的直言不讳令他诧然。“姑娘,你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你决定在何时何地行剌我国将士,你不觉得太猖狂了?” “我是希望,你若发现了我的行动,千万别阻挠我或揭穿我。” “你可知明晚的宫宴,蜀王将表演他新编的舞曲?” 映彤一听,倒颇有兴致。“你们蜀王有个古怪的外号,叫闻鸡起舞。据说他酷爱歌舞,他的舞蹈到底如何?” “他的舞蹈令世人痛不欲生。”晴空彷佛在述说灾难的神情,有着无法描述的悲哀。“相信我,看他跳舞不如受万人践踏。” “你引起我的兴趣了。”映彤更加期待蜀王的表演了。“一定得见识一下蜀国之王的才能。” “你别去!我另找机会协助你行动。”晴空柔声劝阻。 “你不了解。你蜜般诱人品尝的肌肤,鲜嫩欲滴的红唇,如宝石般幽静生辉的眼睛,有多吸引人。” “大人?”她被他毫无前兆的露骨赞美,打乱了平稳的心绪。 “你若出席宫宴,必会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初见面,或许难发觉映彤的动人之处,但只需片刻相处,便足够牵动所有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大人,你真的不正常。”身为蜀国公子的他,居然要协助越国刺客,暗杀蜀国的将军? 他们之间没有交易,也不算有交情他是为了什么? 映彤的面容因错愕有些扭曲。 “你的想法才不正常。”晴空反驳。“皇宫戒备森严,你去行剌无疑是自投罗网。” “护国将军的府邸有重兵把关,更难潜入。再说,你们蜀王听起来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一个喜欢跳舞和杀戮的君王,是何等怪异。难得有机会,她怎能不去亲眼见识一番?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令晴空如此悲哀的人是什么模样。 晴空搧了搧他浓密的眼睫,半掩住虎目内的烦乱。“你不是他喜欢的模样。” “谁?”映彤听得胡涂。 “我王。”晴空状似悠闲道:“他喜欢成熟丰润的女子。你太稚嫩了。” “我何必合他的胃口?”映彤问着,逐渐领悟晴空的暗示。 “你在暗指什么?”她怒目逼问。 “你知道我指什么。”他笑中带着寂寞。 “你乱想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映彤觉得受了侮辱,全身涨满怒火。“我是去行刺,不是去勾引人!” 他居然以为,她想去吸引蜀王的注意!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晴空语调轻浅。 “我以为我们互相理解。”她按捺着打他一顿的念头。 “不。”晴空起身,与她划清界限。“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 映彤恼怒的眼里混入了迷惑。他原先还友善讲理又温和,为何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告辞。”晴空冷漠地迈出步伐。 映彤愣住,郁结丛生。男人都这么善变吗?昨夜忽然发脾气,今日再度重演,他到底有多少诡异难解的心病? 映彤气闷地踢了踢晴空坐过的椅子,半晌,嘴里吐出抑郁的叹息。“这次,他又在生什么气?” 暖风吹过无月之夜,巍峨的蜀国皇宫内,人声鼎沸。 映彤假扮成宫女,手捧酒水,一双俏目眺望远处。 远处,位于大殿的角落,有一位朝臣正与晴空交谈,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映彤左右张望,其余的宫女们专心地把酒水放置在各个坐席上,她不动声色地挪移步履,走向晴空所在的位置。 晴空听着身边的朝臣似感激又似抱怨的长篇大论,开始显得有些烦。 “记得上次宴会,陛下跳起了脱衣裳的舞蹈,真是太可怕了!晴空大人。”说话的朝臣一脸余悸犹存。“我一见陛下抖动他的肚皮,立刻吐了满地。我发誓,绝非存心呕吐,纯粹是自然反应!” 晴空不堪回首地蹙眉。“你一吐,让我和陛下以外的人都吐了。” “陛下当时气疯了,还想杀我全家”伴君如伴虎,朝臣感慨万千。“全赖大人一番劝止,打消了陛下的念头。我该如何报答大人?” “我虽未呕吐,但从此以后,我的脑子里充满了陛下各种惊心动魄的丑态,寝食难安、生不如死。”晴空厌烦地挥手。 “至今,回想起陛下当时的姿态,依然令我上天,你让我陷入恐怖的回忆中!你到底是报答我,还是报复我?” “大人,我是无心之过,真是太对不起您了!” “无须道歉,你只需记住,陛下举办宴会的前一天开始,直到宴会结东,整个过程,你必须绝食!”晴空劝告道:“谨防他突然起了跳舞的兴致。” “大人的指示下官绝对遵从!从昨天起我就未曾进食,为的就是忍受今夜的磨难。”说话的人面色如遭恐吓。 晴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倘若你觉得自己太胖了,想消瘦一些,不妨少量吃一点。只需一点,接着,无论是在陛下表演时,或是表演之后,都能激发你连续呕吐个几天几夜。难得我们陛下的丑样有此作用,能使我们保持良好的体态,你不妨稍加利用。” “两位大人。”一道呼声,发自他们身后。 宫女装扮的映彤,手托金盘,递到晴空眼下。“请用。” 晴空闻声,转头看见映彤的脸,他意兴阑珊的瞳眸立时闪出火花。 这只跳蚤真是无孔不入! 晴空伸手端起映彤手捧的金盘,转交给一旁的朝臣,随即握住映彤的手腕,带她走到无人处。 “你是想赶我走吗?”映彤急忙询问他的意图。 晴空垂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到底是来了,而且打扮得面目一新,跳蚤姑娘。” 蜀国宫女的服饰,比起一般女子的衣裳稍嫌**了些,手脚肌肤之处均无衣物遮掩。 “你别和我太亲近。”映彤察觉到有些人已在注意她相晴空。“假如我下手被发现了,人们会以为你和我有勾结!” “无所谓。”他的目光围绕着她的身体打转,丝丝惊艳之色涌上瞳眸。“你非常适合穿我国的衣裳,鲜艳的色彩衬托你的肌肤更柔嫩白皙,诱人触摸。” 晴空豪放的言辞使映彤羞红了脸。她的穿著和大殿里的宫女毫无差别,晴空却觉得她特别耀眼? “你这回没迷路?”他戏谑地问。 “我跟对人了嘛!”她混入新进的宫女中,一群人走在一起,想走丢根本不可能。 晴空手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颚。“难道,跟着我就不对了?” 映彤俏脸发红,猛地推开他,像急于逃避什么似的飞奔到另一处。 晴空随着她的背影,追了几步。此时殿外传出一声宣告,蜀王到了。他迟疑片刻,停止了追捕映彤的脚步。 第四章 一位肥胖的男人坐入王座。他呈现老态的面貌与晴空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而且看不出他们只差了两岁。 “晴空,到寡人身边来。”蜀王伸出友好的手,请堂弟坐到他身边。 映彤回到宫女的行列中,依序为人斟酒。她一边分心端详蜀王,一边观察着晴空。蜀王的模样很普通,不像外传的是个面目狰狞又丑态百出的人。 突然蜀王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夜,寡人暂不表演新编的舞曲了。” 群臣惊喜地大呼:“臣等深感遗憾,深感不幸哪!” ——感谢神明!所有惊喜只能藏在心底,臣子们死里逃生的欢喜神情,因无法声张而隐忍得十分古怪。 映彤端着美食走过护国将军身边。她暗自冷笑,没看见远处的晴空也对着她的背影诡笑。 “站在护国将军身前的姑娘,请你回头。”晴空畅饮着美酒,愉悦地出声呼唤映彤。 映彤正欲下毒的手抖了抖,整个人因晴空的话而僵住。 “她怎么了?”蜀王狐疑地问晴空。 晴空剥开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美地笑道:“陛下,臣看见那位宫女在陛下说不跳舞的时候,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哪有?!映彤冤枉地竖起眉。这个可恶的男人想破坏她刺客生涯中最重要的首次行动吗? “”蜀王不高兴地皱了眉头。 ——你死定了。在场的臣子、奴婢,射向映彤的目光皆传达出同样的讯息。 “你——”蜀王瞇起了眼睛审视映彤。 “陛下!”映彤马上抛开手里的东西,假装惶恐地跪倒在地。“陛下,我确实笑了,不过,我的笑是因为陛下高兴!” 开玩笑——她若遭到蜀王处置,她的任务怎么办?坏蛋晴空,原以为他可以信任,结果他居然耍阴招陷害她! “哦?”蜀王疑问:“你高兴什么?” 映彤瞪了晴空一眼,随即恭敬地禀告。“原本,听说陛下今夜将展现您美妙动人的舞姿,全场臣仆无不期盼,奴婢亦然!” “咳——”晴空嘴里的葡萄果肉险些吐了出来。 映彤双手交握,虔诚地继续演戏。 “可是,陛下残酷地临时拒绝施展您神妙的舞姿。奴婢虽万分心痛,但,奴婢以为陛下应该是想出了更加精彩的舞蹈,为了将最完美的一面表现给爱慕您的臣子看,这才忍痛暂时藏起陛下的惊世才能!” 蜀王凝视映彤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激动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了解寡人?” “陛下,她尚未解释她高兴些什么。”晴空懒散地开口。 映彤不悦的视线与晴空戏谵的目光在空中擦出火光。 她愤恨地瞪着晴空,嘴里仍动情地诉说:“陛下,我高兴是因为我了解陛下的想法!我为陛下无私的心胸而欢喜——我王英明!” 四周的臣子立即明智地附和:“我王英明!” 晴空咋舌,盯着映彤的得意脸色,他感到新奇。 “晴空,她真是一位蕙质兰心的姑娘。”蜀王拭着眼角的泪光。 “请陛下将她赐给我。”晴空抛给映彤一个灿烂的笑。 “呃?”映彤抽气。他又有什么歪主意? “臣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十分动心。”说着,晴空起身走向映彤,不管她摇头连连,执意拉她坐到他腿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映彤恼怒地低声问他。 “感谢陛下的赏赐。”晴空径自知会蜀王。 “哦,你喜欢就拿去,不必客气。” 什么?映彤张大了嘴。她不是东西啊! 晴空拿起一颗梨塞进她嘴里。看她鼓着脸,怒目圆睁的模样,他开心地笑了。 “谁叫你不听话,”他低头,像亲吻她一般凑近她脸。“没有我的允许,擅自潜入宫里,你让我很不愉快。” 可是他的表情分明笑意盎然的呀!映彤心神微乱。 “这东西送你。”晴空亲密地把住她的手,塞给她一样礼物。 映彤纳闷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再垂眸,手里已多了一块淡绿色的晶石。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仔细看晶石里的那只虫子。”晴空提示茫然的她。“送我这东西的人说,那是一只远古时代的跳蚤呢,姑娘。我只想将孤独的牠,归还给牠的后代而已,没什么恶意。” “噗——”映彤吐出口中的梨,跳了起来。“晴空——” 他恣意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乐道:“带牠回去一家团聚吧,跳蚤姑娘。” 夜尽了,晨曦的白光取代了漫天的灰暗,天已破晓。 城南处,繁华一时的风月场所全遭到封锁,使得附近的街道陷入一片荒凉。 映飞心有忧虑,守在门口。前往皇宫行刺的映彤一夜未归。他望着天色,正惶然之际,听见从远处奔近的脚步声。 映彤气急败坏地跑回借宿的妓院,踩在地上的脚步故意加重,藉以发泄出她满心的不快。 “姐——”见她安然无事,映飞笑了。再见她愁眉不展,映飞沉下脸。“姐,你失手了?” 他一问,道出了她生气的内情。映彤脸面无光地推拖道:“全是晴空!” 晴空整夜缠着她东聊西扯的,一会儿消遣她,一会儿激怒她惹她发火害她全忘了护国将军的存在,连目标几时离席了也不知晓。 映飞察言观色了一会儿,顾忌道:“姐,你和晴空太亲近了。” 映彤不以为然。“我没有失去分寸,更没有行差踏错。” “可我们是刺客!行动时,只求迅速达成任务,独立独行,不宜与人勾搭!” “谁勾搭谁了!”说得彷佛她红杏出墙似的,映彤怒视弟弟。 “你激动什么?”映飞瞅着姐姐浮现红晕的脸,认定她有隐情。“你对待不在意的人只会冷言冷语。现在你脸红,去照镜子看像不像在心虚?! “你真讨厌!”被弟弟看穿,映彤站在馆外,双脚失去了进门的力量。“你为什么不是女的呢” “你在说哪门子的鬼话?!”映飞眉头一紧。“我不是女的与你招惹晴空有何关联?” 映彤眼神胡乱游走,双手握着一块晶石,在身前绞扭着。兄弟总是比较不解风情,如果在她身边的是同为女儿家的姐妹,满怀曲折的心事就有了吐露的对象。 她需要求助于人,晴空为何生气、为何破坏她的行动、为何送她礼物? 如果不重视一个人,怎会送她东西?即使是用来嘲笑她的,也算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呀!他重视她吧? 映彤一张脸闷得红艳,苦闷地瞧了瞧呆滞的弟弟——噫,她实在无法和呆头呆脑的映飞商量如此羞人的心事。 “姐,”映飞端详着她手中之物,问:“晴空送的?” “你怎么晓得?”映彤眉间掠过一丝喜悦。弟弟晓得晴空此举的意义吗? 映飞叹了口气,在姐姐期待的目光下厉道:“你若不尽早完成任务离开蜀国,我立刻回报家中,说你和晴空过分亲近!你不想初次行动便被半途召回吧?” 映彤一听,脸现沉重的窘困之色。 “你去说呀!我问心无愧,怕什么!”身边没个能说心里话的人,烦躁的映彤郁闷地转身,躲开咄咄逼人的弟弟。 “姐——你又要去哪?” “不用你管!”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心绪理分明。 晴空、晴空他笑是为何,怒又是为何? 有关晴空的事,她都想知道 单薄的晨曦像分不清虚实的淡月余辉,在天边流转。阳光仍在云后,尚未临幸蜀国都城。 晴空一身锦衣华服翩然踏阶而下,走出皇宫内院。 宫廷外,他的奴仆们睡倒在轿边。温热的晚风,吹了这些年轻人一整夜。 “起来。”晴空叫醒他们,交代道:“你们回府休息。今日我不出门了。” 奴仆们睁开眼,连滚带爬地起身。“请上轿,大人。” 扫视着他们生气勃发的面孔,晴空的胸口有些沉郁。“你们先回去,我想步行回府。” “可、可回府的路很远耶,大人?” “走一小段路的体力我还有。别说了,快回去。”遣走奴仆,晴空望着他们健壮充满活力的身影,不自觉地陷入感伤中。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肌肤依旧滑嫩光洁,但他知道他的青春已远去。 都城的街道两旁,随处可见一些醉汉,躺在地上熟睡。 “可悲的人。”走过不见尽头的道路,他本就缓动的心,越跳越慢了。 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无论如何都快乐不起来。一成不变的日子让他厌烦到了极点。街道的前方是交叉路口,晴空随意转动视线,却瞧见一道预期之外的身影嫣然出现,她正有一步没一步的徐徐走来。 晴空的心突然狂跳,凝望着对面街道的姑娘,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街上游荡?” 片刻前,两人还在宫廷内。当映彤惊觉目标已离席,立即挣脱他冲出宫外。他措手不及,无法阻止她离去。 两人明明分开了,现在竟重聚在一起;前前后后,像只经过一眨眼的工夫。 映彤在街道的另一边遥望晴空,她的惊讶之情不亚于他。 谁也没料到,分别没多久,又骤然相遇。 “无处不相逢,我们真有缘。”一股暖流在胸臆间翻涌,晴空感受到未曾有过的温暖。 映彤的双脚贴着地面转了转,不愿多做交谈的她拔腿就往回跑。 “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晴空的声音追着她。“需要落荒而逃?” 映彤猛地回头,眼神熠熠发光。“看见你令我不快!如果我不离开,我担心我会忍不住揍你一顿!” “刺客遭人坏事是常有的,你不必介意。”他笑着安慰她,那笑容无比真诚。 “你坏了我的事,却叫我别介意?!”映彤忍无可忍丢出手中的晶石,砸向他俊美的笑脸。 “你该听我的话。”晴空接住晶石,语调柔暖道。“早已劝过你,不要参加宫宴!” “只因我不听你的话,你就报复我?”映彤猛跺脚。 “说报复太严重了,至少我没揭穿你的身分。” “可是你陷我于危难之境!”那终究是不义之举。 “我知道你聪慧机灵,所以给你表现的机会,你不领情我不勉强,但责怪我陷害你,未免有些不知好歹!”晴空在她周围绕步走。 “我又不是你的东西,凭什么叫我服从你?”她气冲冲地抓住他质问。 晴空止住不动,晨光洒落在他的侧面,那秀雅的脸,顿时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映彤看得有些迷乱,心弦发颤。 “这样不行。”晴空惋惜。 “什么?”她只顾着看他,没留意他说了什么。 “你凝视我的眼神,泄露了你的yin念。”晴空眨眨他浓密的眼睫。“这会让你一身的正气变成邪气。” 映彤怒火中烧。“请允许我扁你,大人!” “假如你允许我回手,我很乐意与你达成协议。”他语调轻快。 映彤撩起裙襬,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气势。 晴空枯燥了长久的心情,因她而越来越愉快。“请先别走。” 她实在是个逗人开心的小东西! “你别想!”映彤恶狠狠地瞪他。 “我不只是在想而已。” “你还要怎样?”她倒是很想扑上去撕掉他脸上的笑容。 “我要绑你回家,与我的猫儿做伴。”酷爱宁静的晴空,从没遇见如此活泼足以媲美跳蚤的人。映彤不拘束的个性,一再吸引他留恋她的独特风貌。 “你若不怕我成为你的杀猫仇人,你尽管去做些愚蠢的事情!”映彤先是发怒,随即在晴空的眼里,她发现了一丝无法稀释的孤寂。 “你”她忽地软了心肠,慎重地问:“你是不是很寂寞?” 晴空一愣,笑着摇首。“世间没有比我更富裕的人。”权势、名利、地位,无一所缺。“我有最华贵的财宝,以及最美丽的情人。” “情人?”映彤震住。 她张大了眼,张到眼睛酸疼刺痛,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有情人了? “我们蜀国的丞相夫人。”晴空魅笑。“记得为我保密。” 蜀国丞相之妻,美得超凡脱俗、世人皆知;不过,知道她与晴空有染的人,寥寥无几。 “”映彤哑然。 “你还认为,我比你寂寞?”晴空柔声问。 映彤无知觉地摇头,脑中电闪雷鸣,波涛翻滚。 “你你愿意,为你的情人而死吗?”她揪心地问。 晴空微微扬起眉。“我愿意送她一箱珠宝。” 映彤不满地指责:“你不是诚心喜欢她!” “你也懂情爱?”他讶异。 “没大人你的经验丰富。”她全身散发着不满。“你应找个良家妇女,安定的过日子。少参与一些类似昨晚的夜宴,那种无意义的聚会、晨昏颠倒的生活,对身体没好处,爱漂亮的你一定知道啊?” “我已经老了。”晴空悠悠地说。“有些事不适合做,有些空闲还需消磨。” “你不老。”映彤说得有些急。只是看着他,便教她目眩神迷,几乎忘了困扰她一夜的种种难题。“你只是有些游手好闲。据我连日的观察,你们贵族子弟成天无所事事,活在人世,实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越说,越无法控制心情的热切,需要一句又一句的话语,牵住晴空的注视。渐渐的,映彤察觉晴空的目光微微转变,他的视线悠长,像在细细思索什么,映彤不明原由地怔愣。“你看什么?”她问。 “看你。”他正视她,寂寞道:“你太耀眼了。” 她在他深邃的凝视中,无法稳住自己。 “近几年,我时常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鲜少看见阳光。”晴空的眼底兴起波澜。映彤彷佛一道阳光,透过浓雾,光芒直达他荒芜的心田。“看见你,彷佛看见了阳光。” 他舒心的笑容令她一阵失神。“我像阳光?”她晕眩地问他。 晴空亲切一笑,出其不意地出手将她劈昏! “你——”映彤惊讶地跌在他怀里。他为何攻击她? 她的眼皮合上,在昏迷的前一刻,只听见晴空愉悦的声音。“我想把阳光带回家。而且,不只是想,我还做了。” 他任性得像个肆意妄为的孩子,此时他脸上如孩童般的纯稚笑容,比起平时优雅的姿态或秀美的容貌,更加撼动人心。 床榻边,晴空含笑凝视着映彤的睡颜。她的个性非常独特,独树一帜。凝视她许久,他竟不觉烦;幽幽地叹口气,晴空慢慢地收回眷恋的目光。 每天早晨醒来,他只觉不如长睡不醒。思量多时的主意在脑中定案,晴空抬起步伐,走出寝房。 尽早离开人世,或许是他今生最好的归宿 沉睡中的映彤双眉微蹙,过了半个时辰后,她慢慢睁开眼睛。巡视着陌生的房间,映彤并不慌张,她知道自己必然在晴空府中。“他敲昏了我,带走我有什么意图?”她百思不解地走出寝房,室外的格局令她眼前一亮。前方的内厅传出些微交谈声,其中包含了晴空的嗓音。映彤循声而去。 “您当真当真要这么做?”蜀国首席御医面有难色,声音带着困惑。“大人” “这些是答应给你的酬劳,等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事项,你将得到我遗留的部分家产。”晴空坚定的回答。 映彤加紧脚步,他们的对话令她无端恐慌。 御医犹豫了片刻才说:“大人希望以何种方式离开人世?” “你尽量提供一些不伤我身体又不令我痛苦的办法。另外,你必须保存好我的尸体。”说话的晴空是笑容灿然的,丝毫不觉他的话有多令人惊异。 映彤踏着慌乱的步履赶到内厅入口。 御医接着说:“保护大人的尸首不腐化,极其困难。可能需要处理掉大人体内的五脏六腑” “听着。”晴空沉声警告。“我要自己完好无缺,挖掉我的内脏可不是件令我愉快的事。” 映彤震惊得不能动弹,凝在入口处的身子像座雕像。 “传说,有种晶石能够保存人的尸首” “我等你给我好消息。”晴空挥手示意御医退下。 御医遵从指示,退出内厅,转身时不意瞧见有位姑娘站在门边,不知她听到多少?“这位是?”御医望向晴空。 映彤神情恍惚地走上前。晴空坐在卧榻上,慵懒的姿态显得柔魅。 她举头看他,眼底流露着惶然。“你们在说什么?” “你先走。”晴空向御医下了命令,沉默地听着脚步声离去。 映彤难以自持地走近晴空,追问:“大人?” 他别开眼,望向窗口。有风吹过,又远走。 “你看阳光出现了。”他迟缓地开口,意在言外。望着天边刺目的日光,他像是有无穷的感慨。“与你同样灿烂。” 映彤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你要自尽吗?”她疑惑地问。 晴空微微一笑,闲话家常般地说:“我在人世度过了三十四年无趣的岁月。”他举手摸了摸额角,生怕出现皱纹似的。“真可怕倘若有一天,我变得老态龙钟不如先去死。” “你是认真的,你真想寻死?”映彤惊骇。 “你不为我高兴?”他孤独地笑着。 “你实在太疯狂了!”映彤的胸口异常疼痛,人倒退了几步。 晴空悠闲地起立,跟进几步,攫住她的手腕。“我希望你能陪着我,直到我死去。几天而已,答应我。” 映彤使劲摇头。“活得好端端的,为何非死不可?” “与你相处的这几天,我非常愉快。”他答非所问。“尽管你经常惹我生气,但我仍期待临死前与你共度最后的时光。我甚至可以陪你一同行刺那禽兽” “住嘴,住嘴!你根本不正常!”她用尽全力地推开他,大量的悲伤混乱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开来。映彤难以负荷的,闪避鬼魅一般掉头跑开。 “有个问题一直忘记问你。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晴空面色不改地问。回答他的,是映彤拚命奔跑的脚步声。 晴空叹息,寂寞地走向庭园。庭园里花木正兴,遍地鲜艳。 柴房外面向着一片绿林。林子虽不广阔,但花草树木种类繁多,枝叶茂密。 一天的月升日落又在天边上演。映彤坐在树下,伤神了大半天。 “姑娘,姑娘。”一位妇人领命而来,呼唤着半睡半醒的映彤。“晴空大人请你用晚膳。” 映彤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身子并无移动分毫。 “姑娘?”妇人不知所措地看她。 “请原谅,我昨夜没睡,至今仍恍恍惚惚”脑子里挂念着晴空的事,为他忧愁到神思迷乱。 “我扶姑娘。”妇人弯下了腰。 映彤摇头。“不用了。”她瞄了瞄妇人慈祥的脸,忽然问:“晴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人?”妇人困惑了片刻,费神地答:“大人像一则传奇。年少时的他,光彩逼人,教各国诸侯黯然失色。” 妇人独有的母性气息,令映彤松弛了紧绷的神经。“如今的他呢?” “大人的性子有些喜新厌旧。任何事物一旦得手,不须长久,他便失了兴趣,撒手不理。这样的他,注定活得孤寂。” 映彤听着妇人深有感触的话,疑问道:“您很了解晴空?” “我是大人的乳娘。”妇人温和地笑。 映彤有些讶然。“您可知——” “何事?” 映彤紧急咬住牙关。“没” 她不愿和蔼的妇人担忧,只得吞下差点出口的话——关于晴空意图自尽。 “为何人与人有如此悬殊的差异?”映彤眼神纷乱。“有的人辛苦求生,有的人却一意求死。怎样的人才会一心想死?” “或许是对生活感到痛苦的人。”妇人平静地答。 映彤侧头思索。晴空看起来并不痛苦。以他的身分能力,有什么难事足以使他痛苦? “姑娘,你的问题和晴空大人有关系吗?” “不,是和我有关系。”映彤苦笑,说不出心底的苦闷,秀丽的脸蕴满了悲哀。“我似乎似乎”她似乎,喜欢上一个她不该喜欢的人。映彤烦恼得说不出话。 四周芳草萋萋,夏花摇曳。她的心底,填满了那个锦绣男子的音容笑貌俊美得恰似盛开的花。 晴空、晴空满脑子都是挥不去的他。 第五章 黄昏的天空映着云霞。晴空侧躺在卧榻上,昏昏欲睡的容颜如半绽的海棠。 映彤在奴仆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走向他。 “晴空。”她唤醒他。 他缓缓起身,双唇紧闭。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映彤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晴空微微颔首,按住卧杨,翩然起身。 映彤退开一步,总觉得有种风情,随时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你不问我去什么地方?” 他对她毫无戒心。“去了就知道。”晴空悠闲自在地带她出门。 映彤跑到他身前。“由我带路。” “你认识路?”他的问话带有调侃的意味。 “你的乳娘帮我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映彤说着,取出一张纸。 “呵。”晴空笑了。“你容易迷路的小毛病真有意思。” 映彤抬眼,凝视他清朗的笑颜,她的呼吸急促。“大人,你很美。”脱俗的秀一丽。 “我有自知之明。”他答得自信。 “你不认为,这么美丽的人,死了太可惜?”她谨慎地问。 “不。衰老太可怕,可怕比可惜更让人痛苦。” 映彤咬着唇。“你死了,你的亲人和朋友会伤心,难道你都不为他们想?” “亲人?朋友?”晴空惘然。“我的亲人只剩我王。他的伤心,充其量是在我的忌日当天,用他一身的肥肉跳舞凭吊我。我宁可他不伤心,免得我死了还不得清静。至于朋友呵,我没有。” 映彤听了他的话,满脸伤感。“你是不是非常孤独?” 晴空放声而笑,他察觉到,映彤正在努力打消他自尽的念头,不免有些动容。 “如果我是呢?” “你何不在临死之前,做些有益于人世的事?”她诚恳游说。 “世间什么事有意义?”晴空的虎眸有流光飞舞而过。这只跳蚤会搬出什么大道理来阻拦他? “你该取代蜀王,成为蜀国的帝王!”她低声说道,肩头微微的提高,说话的样子有些紧张。“蜀王荒唐又残暴,你代替他掌管蜀国,不好吗?” 治理一个国家起码得花费半生的心血。她若能说服他,他肯定没时间想死。 “我相信,取代他,对你定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你叫我叛变?”晴空大笑。 “不准笑!”映彤跺脚。“你必须改变!” “你太神奇了,居然叫我篡位”他越笑越失控。 映彤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一个人有事情做,就不会有空闲寻死觅活的!” “你不希望我死?”晴空笑声稍弱,温柔地看她。 映彤急忙点头。“男人不都眷恋权位吗?你们国家的百姓如此爱戴你,你更有资格当国王!” 晴空出手掩住她的唇。“别说了。” 她的唇贴着他的手指,她的脸色转红,一股火焰从双唇开始燃烧到全身。 “我想帮助你”映彤满脸热忱。 “你热心过头了。”晴空叹息。“你不妨去帮助我国北方贫民窟里的人。” “大人,我正要带你去城里的贫民窟,无须走到北方。”她眼睛倏地发亮,像夜里明亮的烛光。 晴空怔了怔。“你说什么?” “你去看看生活贫苦困顿的人努力生活的模样,你会发现,你求死的念头十分可笑!”她一脸诚挚。 晴空敛住脚步,凝神注视映彤眼中掩不去的担忧。他从未给过她什么,她却把他放在心里,用心为他想。 映彤忐忑地说:“如此一来,或许你会改过自新、奋发图强、打倒蜀王、重建蜀国的安定繁荣与辉煌” 晴空嘴角抽了下,蓦地狂笑出声。“你究竟是打哪来的?” “大人!”映彤有了几分恼怒。“我是诚心诚意的,不准笑我!” “姑娘,干脆你自己去当蜀王。”他说。忽觉这主意不错,又笑道:“我们蜀国从未有过女王” “晴空!”映彤被激怒了。“你不认真看待我的提议!” “你生气了?”他的手拂过她颊边的细发,有抱起她好好亲吻一番的欲望。 “对!”怒他不争气。“很生气!” “你太容易发火了,像颗小太阳”那么耀眼的人,根本不适合当刺客。晴空吞回未尽的话,暗自品尝那份无法描述的欣羡。 “我只希望你改变心意,活下去!”映彤苦恼地问:“大人,能否告诉我你求死的原因?” “原因、原因?”他无奈地说:“生活令我厌烦,与你们这样的人活在同一个天地,是我再也无法忍受的事。” “什么是我们这样的人?”她不悦的双眸瞪得又圆又大。 晴空的手遮住映彤灼热的目光。“请原谅我的诚实,但在我有限的词汇中,实在找不到贴切的形容。” “所有的人都令你不满意?”她不懂他舍弃一切的决心。 “我要求保持缄默。”晴空不回答。 “大人,你没有朋友”她与他相处的时日虽短暂,却足够她发现、了解、肯定,他没有知心伴侣。“你或许只是太孤独了。请再认真的考虑,找其它办法排遣孤寂,别急于结束你的人生!” “人生如痴人说梦,毫无意义。” 在他黯淡的目光里,映彤清晰感受到晴空厌世的孤寂。 她害怕,怕他忽然闭起双眼,那双虎眸不再有神,怕她仍平静地活在世间,他却选择死亡 一股冰寒刻骨的冷意,瞬间包围了映彤。“请相信我,大人;活着并不糟糕,人生还很美好”“我知道。”晴空垂下眼睫,眸子周围覆盖着淡淡的阴影。“人生有各种瑕疵,而我,只愿注目在光彩的那部分。人生的美好,我也只承认——短暂有限的青春。” 良宵过去了,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蓝。映彤走在回妓院的路上,憔悴的面容萦绕着无从摆脱的忧伤。 “姐——”半路上,心急如焚的映飞找到姐姐的身影,气愤地抓住她。“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天一夜,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随便!” “我又没做什么。”映彤精神不济地倚着弟弟。晴空心思的复杂难解,彻底困扰着她。 映飞扳正她的肩膀,告诉她:“我接到家里传来的消息。” “说什么?”映彤蹙了蹙眉。 “今晚有两名奸细,带着我国的军备图,要送到蜀国护国将军府。”映飞扶着困倦无力的姐姐走回馆内。“我的新任务是刺杀那两个奸细。姐,你与我配合,一次了事,可好?” “当然好。”她有责任在身,不能因私情而一再延宕,必须尽快将晴空的事踢出脑海。 “我们先杀献图之人,再扮成奸细,入将军府行刺。” 映飞说一句,映彤便点一次头。她迷茫的神色,似有繁重的心事无法摆脱。 “姐,你有没有在听?”映飞看不顺眼,喝了她一声。 “啊?”她惊醒地望住他。 映飞冷着脸,问:“你昨天和晴空在一起?” 映彤露出窘态。“你怎么知道?” “以前从没见你为谁神魂颠倒,到了蜀国之后,你只认识晴空一人,若不是念着他,又能念着谁?昨夜若非与他在一起,你又是去找谁?” “你说话小声一点!”嚷得她耳朵发疼。 “姐,不许你再见晴空了!”弟弟严厉道。 “到底谁是长辈?有些礼貌好不好!”映彤逃避地跑入房中。 “姐——晴空是蜀国皇族中人!蜀国与我越国并不友好!你们连做朋友都不适合,更别说其余的关系” “我累了!”她关紧房门,缩在床上。 映飞不屈不挠地对着门继续说:“他是蜀国的公子,我们只是刺客,与他有牵连对彼此均无益处,你明白吗?” 够了够了!映彤脸儿皱得发愁。她知道、她明白!这些道理她统统晓得! 闷热的房间像个火炉,烧得她浑身烦躁。闭起眼睛放空意识,晴空的影子依旧清晰无比,在她心里—— 她遇到一个男人,他生气的样子竟比他安静时更漂亮。他知道她容易迷路的毛病后,取笑她时的愉悦表情,动人心弦。 “不要死。”默默念着他的名字,映彤皱起的眉间,彷佛被刻上了一道伤痕。“不要死” 晴空,她不要他死掉。她准他永远叫她跳蚤,轻视她、激怒她都没关系,只要他活着。 深夜的将军府。映彤与弟弟乔装打扮成两名外貌寻常的中年男子,顺利地被护国将军召见。 “两位辛苦了。”内室中,护国将军安坐主位,扫视姐弟俩的眼神并无异样。 “为我蜀国江山鞠躬尽瘁,些许牺牲不值一提。”映彤取出一份假图,作势摊开卷轴。“将军,请过目。” “你们退下!”护国将军屏退了多余的护卫。 室内仅剩四人,姐弟俩的对手,只有将军与一名贴身护卫。 映彤迈步前行,一边抛眼色示意映飞配合。 “将军,请——”她走向护国将军,一边展开图卷。在抵达将军跟前,她故意摔倒在地。“哎哟!” 映彤整个人趴下,倒地的瞬间,包藏在卷轴里的匕首滑进手中! “小心!”护国将军见对方跌倒,不疑有诈地俯身搀扶映彤。 卷轴掉落在地,翻展而开延伸到尽头。映彤欺近将军,手中匕首飞快刺去—— 寒光迎面逼近,将军慌忙大叫:“有刺——” 话未完,映彤的匕首已没入他的胸口!成功了!映彤大喜,心下一松。 出人意料的,受伤的将军竟有余力,倏然击出狠厉一掌,结实打在映彤肩上! 映彤震惊,半边身子马上发麻。她不解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将军,只见他扯开衣衫,露出里面的贴身软甲——匕首的尖锋,正嵌在软甲之中! “将军!”护卫见状,惊骇地上前解围。 “站住!”映飞上前阻挡护卫,打斗声随之高扬。 “你们是假冒的”将军顿时明白。他迅速出招,要捉拿映彤。 映彤失了匕首,手无迎战的兵器,于是只能用她不擅长的拳掌抵挡。 一轮交手后,她明显落于下风。 “来人,快来人!”那边,护卫抵挡不住映飞的攻势,出声求助。 映彤见空手打不过,索性退开几步,抽出一根发丝,注入真气作为武器,射向将军。射出剎那,她脑中闪过晴空的身影—— 万一她得手,就没理由留在蜀国。那意味着,她将与晴空分离? “砰!”一声,门外的士兵在此时破门而入! 瞬息万变之间,踏进门坎的人只听见将军发出凄厉的惨叫! “走!”映彤带着弟弟破窗而逃! “追——捉住他们!”护国将军单手掩面,爆出震天大喊。 他的脸被映彤发丝削开一大片,血流如注,好不吓人。 姐弟俩急速奔走在将军府的回廊上,面色均十分凝重。 “你怎会失手?”映飞闷声,问着跑在身边的姐姐。 “我尽力了!他躲过了我有什么办法?”对方早有防备,她也无可奈何呀! “你不是故意失手,好有机会多留在蜀国几天吧?” 映彤让弟弟说得心儿乱跳。“闭嘴,小心咬到舌头!” 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她是故意射失手,或是确实被人躲过。 后方传出如潮水般的喧哗,像滔天巨浪。卫士正全力追着姐弟俩的身影。 “追来了!”映彤望着前方交错的道路。将军府没有晴空的府邸便阔,但布兵众多,定是将军提防仇家报复才设下这么多卫哨。 “我们分头走!”映彤知会了弟弟一声,选择往左边去。 “你认识路么?”映飞不放心地移向右方。 “大概!”映彤说罢,身影倏地消失在映飞的视线里。 她身似电光,轻若飞燕,疾驰了一阵,终于找不到方向,迷路了。 “噫——”环顾着纠结的廊道,映彤焦急地东张西望。“这些人的宅邸没事建得那么复杂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没头没脑地往前冲。经过转角处时,冷不防伸出一只手擒住了她! “找死!”映彤吃了一惊,狂暴地攻击。 对方简单的几手反制住了她,映彤张开嘴,锐利的牙蠢蠢欲动。刺客的身体发肤无一不可杀人——她咬向对方的颈项! “呀!”五指迅疾地把住映彤的下颔,化解了她的骇人一咬,戏谑的言语随之而来。“跳蚤咬人的模样真不好看。” 笑语盈盈、衣着华丽的晴空,稳稳制住震惊的映彤。 “你——”她听见他的声音,还不敢确定他是真的,直到错愕的眼映满了他的笑,她的一身杀气才逐渐收敛。 “又见面了。”晴空缓缓放开映彤。 四处都是搜索与交谈的声响。映彤尚未从惊异中回神,就见晴空抽出了他的名贵佩剑。 “你做什么?”她一手按住怦然的胸口,不是被追杀的恐惧压迫着她的心,而是突见他的惊喜打乱了她的冷静。 “杀出一条路。”晴空豪迈地说。 “站住!”映彤拉住他的衣袖。“别乱来,你是蜀国人!我暗杀你们的重臣,你不抓我却帮我脱逃?这岂不荒谬?” 她找不出词汇形容他的所作所为,只能阻止他生事。 “我无所惧,你怕什么?”晴空不喜欢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逃命方式。 “你难道想借此机会再度炫耀你的佩剑,当众讲解你的洞庭霜长多少、重多少?”映彤抱紧了晴空的手臂。 两人奔跑的步履变得轻灵。 映彤不时抬头,望着夜空的月色,不由生起一股带着晴空飞到月上去的渴望。 “有空调侃我,证明你颇轻松自在的嘛?”晴空在她转弯之前拦住她,指向另一处,说道:“出口在这边。” 映彤脸颊微热,干脆让他带路。“你怎么会出现?” “我得知潜伏在越国的人完成任务,准备前往将军府的消息。随便想也知道,你定会趁机展开行动。”几次转绕,晴空顺利地带着映彤奔出将军府,遁入暗夜无人的街道。 “你专程来看我杀人?”她的手,不觉缠上他的腰。 “我专程来救你。”晴空直视前路。“依照你近期的面色判断,你难逃牢狱之灾。” “你还会看相?”映彤半仰着脸,目光停留在他的容颜上。 晴空畅快地笑道:“请称呼我为无所不能的晴空大人!” “不害臊!”映彤理智地别开视线,放开与他接触的手。“谢谢你帮我。” 晴空审视她有所疏远的神色。她似乎变得拘谨,与前些天的她不同。 “你有心事?”他关怀地问。两人的步伐,不约而同地停下。 映彤在晴空的观察之下,苦恼地低着脸。“为何来找我呢?”她越是与他相处,越是受他迷惑,越想彻底了解他的一切。连他无意间的举动,皆能困扰她费心思索是否藏有内情。 “我来看看你是否需要我的协助。”晴空的手指摸过映彤的眼角,不喜欢她局促的样子。 “我失败了,可我不需要你。”她有些沮丧。“你担心我?” 彷佛是在向他索取一股力量,映彤柔光潋艳的眼眸漾着恳求。整条街道似乎成了荒漠,唯有她像一泉清水。 晴空目眩,不由自主地颔首。“我担心你会迷路,走不出将军府。如同你担心我不快乐想死,一样的心情。” 闻言,映彤全身发热,他的话令她几乎流泪。 “晴空”映彤欣慰地笑着,凝视他的目光流露出倾慕之色。他有把她放在心里,即使他不钟情于她,但无疑的,他喜欢她。 “你的声音很好听”经常听人呼唤他的晴空,首次感到舒适。 映彤的唇宛如蔷薇花瓣,吐出的话语,带着醺人迷醉的芬芳。 “再说一次,用你的嘴唤我的名字”他迷失在芬芳馨香里,伸手抚摸她的唇瓣。 “晴空”映彤着魔似的依从,无力压抑的恋慕之意,尽在那声呼唤里展现无遗。 晴空有所领会,浑圆的眸子隐去了精光,只余温情暖意。他垂首覆住了映彤鲜嫩的唇,挑开她颤抖的贝齿,捉弄着她口中的丁香小舌,把她的惊呼和羞涩悉数蚕食鲸吞。 天边的流云,悠悠翻滚;身边的暗香,幽幽翻涌。 轻风溜转,应是众人大作美梦的夜晚,映彤被带进晴空府中。经过一座庭园,若有所思的两人均止步不前。 “没想到,又和你走到这庭园。”映彤望着远处的秋千架。依稀记得最初的相遇。如今重回旧地,竟是人与物俱在,两心却与当时回然。 “你在烦恼什么?”晴空发现她强掩落寞。 映彤沉吟了许久,缓道:“我该回去了。”她一手按着被亲吻过的嘴唇,眉宇间净是惆怅。“我弟弟在等我。一旦完成任务,我就必须离开蜀国。”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若非缘分彼此不会相遇;而缘分又是如此虚无缥缈,她竟不敢正视他。 “我们做个约定,可好?”晴空握住映彤的手,眼眸锁住她的愁容。“我愿意给予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为你杀人。而你,在我死之前,陪我一段日子。” “死心不改。”映彤颓然。“你真能给我要的一切?” “以我的性命起誓。”虽然他快死了。 映彤望着美不胜收的庭园,轻轻叹息。一个不层权势、不在乎名利,只注重美丽的人,她无法理解,更伤神的是,她偏偏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我要你活下去,晴空。”映彤诚恳地望定他。“你若愿意活着,即使让我陪伴你一辈子,无论我必须付出何等代价,我也愿意。” “姑娘,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向我提亲?”晴空的容颜如一面平镜。 “不是!”他的措辞令她羞赧,一拳砸向他的肩头。“我不会求你!” 晴空握住她的拳头,有意无意地揉搓。“力气真大,你有当悍妇的潜力。” 映彤看着他笑颜的目光有些恍惚。“我叫映彤,彤管的彤。” “映彤”他促狭地问:“为何与跳蚤无关?” “大人,请你莫再称呼我是跳蚤!”她冷着脸,严辞警告。“否则,我会去抓千百只跳蚤,放到你身上!” 晴空别有意趣地重述:“放到我身上?” “你这人,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啊?”映彤受不了他,俏脸染上浅浅桃红。 晴空的笑声在周围散开。她太有意思了,临死之前遇到她,真是幸运。 “大人。”脚步声仓促接近,跑得满头大汗的管家朝晴空禀告。“有急事!大人,护国将军送来密函。” 意料之外的发展,顿时教晴空与映彤起了猜疑。 “他发现你我有往来?”映彤为了晴空而不安。 “大概。”晴空不在意地取饼信函,阅读完毕,说道:“是他的手下看见我带你离开将军府他来求证我和你的关系。” “我立刻离开。”映彤无意增添麻烦,转身欲走。“我的事,你别插手。” “难。”晴空一掌按住她肩。“他抓了你弟弟。” “什么?”映彤心慌地回眸。 晴空扬了扬手中的信函。 “我看看!”她一把夺过。信中护国将军言明,晴空若是与行刺他的人有关,必定追究到底! “他请我明日进皇宫,向我王要求公平的裁决。” “映飞——”映彤有些慌。 “你别动。”晴空及时拉住她,以免她莽撞行事。“现下将军府的戒备必然更加严谨,凭你一人绝对无法救出你弟弟。” “我不去,他必死无疑!”她的手被他握着,挣脱不掉。 “明天我带你去皇宫。”晴空俯首,安抚似的与她额头相抵。“我保证带回你弟弟,相信我。” “可是映飞他熬得过明天吗?”映彤神智纷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却软化了她。 “放心,我立刻让人去函警告他不许用私刑。”晴空交代管家。 “晴空”映彤心湖掀起了阵阵波涛,激得她无法保持理智。 晴空亲切地要求。“作为条件,你必须答应我,陪我。” “为何非我不可?”映彤正色问。若他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她或许会答应他。 “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以后我必定再也遇不到。”晴空深感兴趣,手上加力,更紧地握着她。 他是个喜新厌旧之人—— 映彤脑中掠过人们对他的评价,她苦涩地笑。“你当我是遣怀逗乐的玩具?” 晴空摇首,虎眸真挚坦然。“我从未遇见值得我喜欢之人,你是第一个。我希望在临死之前,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让我不至于遗憾,生存的世间净是些丑陋无趣之人。” 风吹花草满地香,月光洒在他肩上,几缁青丝随风飘,晴空彷佛是沦落凡尘的谪仙。 映彤迷失在他俊秀的容颜里,不由自主的深深颔首,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六章 又是月圆之夜,风过花落。蜀国皇宫里灯火辉煌,照得整座宫廷宛若白昼。 映彤仍是一身蜀国奸细的装扮,跟随晴空进入即将举行盛宴的大殿。 “他若有意纠缠,我们直接将错扣在他头上就说他有叛国通敌的嫌疑,我派你们行刺他是出于爱国之心”晴空走在映彤身边,将她的身躯收纳在他身影之下,如同一种保护。 “我实在不愿让你蹚这浑水。”她借着与他说话,眷恋的目光明目张瞻地落在他脸庞。 晴空转眼之间,察觉到映彤如水流动的双眸充满了暖意。 “别用这种勾人的眼神看男人。”他俯首,与她视线纠缠。“明白么?” 他的声音穿过她的心,让周遭的声响都淡去。 映彤止住呼吸,有一瞬间,她期盼晴空低下头—— “晴空大人!”忽地走来几位朝臣,兴高采烈的与晴空寒喧。 映彤蓦然惊醒,暗中咒骂自己不知羞耻。 “映彤,回神。”等熟识的人走开,晴空转视映彤,见她沉浸在冥想当中,故意捏捏她的鼻尖。 “我”她支吾着,目光闪烁,羞愧于自己忘了弟弟尚未脱险,而满心全是晴空。 突然一阵喧闹,一队排场盛大的队伍走进大殿入口。 晴空看去。“我王已经到了。” “护国将军呢?”映彤左右张望。 “他尚未到达。”晴空一语既完,便见蜀王快步走向他。 “晴空,你觉得寡人今夜的装扮如何?”蜀王的心情很愉快。今夜是他展现舞姿的盛会,他邀请了所有朝臣“共襄盛举” “十全十美,陛下。”晴空根本没看他。“请闹陛下选一处最能展现身段的位置,给予臣子们瞻仰陛下舞姿的荣幸。臣随后就到。” 尽管,晴空认为以蜀王肥胖的腰腹与细长的手脚来说,穿什么衣裳均不堪入目到极点,但他无法把真相告诉蜀王。因为伤了帝王的自尊,通常倒霉的还是百姓。 “你说得对,寡人先走一步!” 目送蜀王远去,晴空观察着略微紧张的映彤,安慰道:“他似乎尚未收到有关的消息。即使知道了,他必定不感兴趣。” “护国将军依旧还没出现。”映彤悄悄移动步履,让自己的身影与他的身影重迭,她喜欢这种依赖他的感觉。 “你别挂心。昨夜你为此事烦恼,睡不安稳,瞧你今天的气色明显不佳。”他炯炯双眸满是重视,笑对她的璀璨容颜令她昏眩。“你又在发呆了?” “不。”她只是看他看傻了。终于明白他为何无法忍受自己老去,只因他太美丽。“你好漂亮,晴空” 晴空闻言,如遭雷击。他含笑低头,亲吻她的唇。 四周爆出一阵惊呼声。晴空显然不在乎映彤正顶着一张平凡男人的面孔,然而旁人并不知真相。 “你别这样!”映彤慌乱,浑身燃烧似的沸腾。 “晴空!”大殿内,蜀王的呼声由远而近。“快来,晴空!” “我们先进去,顺便叫他解决此事。”晴空不胜其烦地牵起了映彤的手。 “不,我要在这等我弟弟。”她存心逃避,生怕继续面对他无心的诱惑,自己定力不够。 “晴空——你在哪呀?”蜀王不断地催促。 映彤抽出了被他牢握的手,面色坚决地定住不动。 “罢了,这种情况你不适合出面。”晴空折衷道。“小心点。见到他莫与之冲突,立刻来找我,明白吗?” 映彤随意点头。“我不是三岁孩童了,知道事有轻重。” “晴空——寡人的堂弟,你怎么还不来?”尖锐的声调像待宰的家禽所发出,蜀王接连地呼喊个不停。 晴空无奈地走进殿内。进入眼帘的殿堂,奢华糜烂直比酒池肉林。他走向贪欢的群臣,犹如踩进冰冷的河流。 年少时,他也像在场的朝臣,尽兴地享受美酒与女人。然而现今,纵情声色已无法带给他心灵上的欢愉。或许是他年纪大了,追求的东西有所不同;不过晴空巡视周围一圈,却发现在场的人个个比他年长。 “一群畜牲”这个众人皆醉的世间,他如何能孑然独醒? 四周乱如市集,但她心跳的声音却清晰得无法忽视,只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晴空。 映彤面向大殿入口,接连不断的朝臣涌进,她视而不见,一心挂念着身在殿内的锦绣男子。几道身影慢慢接近心不在焉的映彤。她被动地抬眼,惊见护国将军带着映飞走到她面前。 映飞!映彤半张着嘴,忍住呼唤亲人的冲动。强掩真情,她以假意的恭敬面对护国将军。 “晴空派你们暗杀我?”将军打量着映彤,一把推出映飞。“暗杀不符合晴空的为人,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映彤伸手扶住映飞。他易容的脸皮已被撕去,外表没有伤痕,双手被隐蔽地束缚着。 “晴空大人正在殿内等候将军。”映彤冷静地观察四周,必须支开将军,她才能不受阻碍地带映飞离开。“他并没有暗杀将军的意思。” “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晴空的人?”护国将军阴冷地质问。“他可是专门派人来警告我不许伤害他。你们——不是寻常的刺客吧?” 映彤知道将军有所误解,她却不能解释她与晴空之间的牵连。 护国将军审视着映彤,眉间有着重重疑惑。 “将军何不当面询问大人的动机?”映彤暗中解开束缚映飞的丝绳。 “”将军沉默了片刻。碍于彼此的立场,他无法与晴空对质;因此只能盘问晴空的人,先打探打探。 “将军,小的奉命带人回府,先行告退了。”映彤急着带弟弟到安全的地方,连向晴空回报一声也顾不得。 护国将军发出冷哼,声明道:“我把人还给晴空,战备图也不和他争了。此次饶过你们,希望晴空不会再犯。我不想做无谓的争斗!” “谢过将军。”映彤弯腰,拉着映飞走开。任对方以为她和映飞是晴空的人,她无法澄清,晴空根本不知道战备图的下落。 映飞不断回头望,似有未完之事。 “别回头!”映彤沉声警告。“我们走!” “你不杀他?”映飞不甘地看着护国将军走入大殿。 “我是晴空带来的,他帮我们脱险,我无法回报他,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晴空为何帮你?”映飞质疑。 映彤咬着唇,难以说明。她断然地,把那人的音容笑貌留在身后的殿堂。 “姐” “别问了!”恋上晴空绝非值得欣喜之事。他与她的距离,就像日与月。 映彤苦闷的情思找不到宣泄出口,弟弟只会劝止,不懂她的心结。握住映飞的手腕,映彤越跑眉蹙得越紧。 众人皆疑惑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益发内敛深沉。这段日子以来,晴空减少了参加宫廷宴会的次数,其它皇族与朝臣都在猜他是否有什么隐情? “堂弟,最近寡人鲜少看见你的踪影。”蜀王关心地问他。 “自然了。”晴空暧昧地笑。“我遇见一位心仪的姑娘,心思全绕着她转。” “她一定是天仙降世!”初次听说堂弟有心仪之人,蜀王大为惊讶。 “不,陛下,她并不美丽,比起陛下后宫的妃子,她的姿色不在百人之内。”晴空温润的红唇悬着一丝浅笑,竟有些甜。 “并非美人?那么,你看中的是她的智慧,还是性情?” “呵!她不笨,也不聪明;性情嘛,有些固执又虚伪,算不得善良。”晴空回忆着映彤的种种,感慨道:“我毫无道理的受她吸引,只好不断的接近她,想找出她吸引我的原因。” “你找到了?” 晴空遗憾道:“不仅没找到,对她的喜爱反而一天比一天深。” “陛下。”护国将军姗姗来迟。 蜀王闻声看去。“卢将军,你迟到了,罚你三杯!” “谢陛下。”将军立即取饼案上的酒杯,然而他首先转向晴空,表明:“臣借花献佛,顺便敬晴空大人。” 晴空的目光飘向入口,等不到映彤出现,便问:“我交给卢将军的人呢?” “他们安然回到大人府邸了。”想不到晴空如此在意那两名刺客,他们的身分果然不寻常。“大人无须担心。” “你们在说什么?”蜀王听出两人的对话另有文章。 “我有两位越国的友人前来拜访,带了一则关于卢将军的消息。卢将军听了似乎有些不高兴。”晴空坦荡地举起酒杯回敬。“望将军海涵。” “什么消息?”众臣好奇。 蜀王颇感兴趣。“晴空,你快说!” “越国人都说,见了卢将军就如见神迹。”晴空平淡地笑。 “为何?”疑问迭起。 他温文道:“他们所知会用两脚走路的四脚禽兽里,除了卢将军外,只有狗熊有这等本领,因而万分佩服。”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卢将军的面色铁青无比。 尝着杯中美酒,面对卢将军阴鸷的表情,晴空悠闲地想着映彤。这只跳蚤,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想躲他? 斜风吹,天边日光西移。 晴空举起浸泡在百花水中的双手,拿起方巾擦拭,再凑到鼻前闻。 两旁的婢女为他换上淡紫色的衣裳,接着在他发上洒上金粉。 他装扮得极其艳丽,照镜时,自己都为自己着迷。 “去准备,往南区。”晴空吩咐奴仆备轿,说出映彤所在之地。 昨夜她不告而别,他独自与寂寞作伴,惦记着她阳光一般的身影,念念不忘。 出了家门,一如以往,街道充满了烦人的呼叫,但晴空的心情异常的愉快,只想着能再见那只小跳蚤。 妓院内,映飞正在吃东西,晴空的来访令他错愕,食物卡在喉咙里。 “你姐姐呢?”晴空进门,一见映飞立即问道。 “在后院的小花园,和孩子们一起。”映飞有点忐忑。最近姐姐与晴空密切往来,这过分的亲近实在不妥。他踌躇半晌,先向晴空道谢:“大人,昨夜多谢你出手相助。” “小事。”晴空走了几步,侧身告诉映飞。“请你带路,我想加入他们。” “加入?”姐姐和那群娃娃?映飞深感惶然。“大人,我姐姐和您究竟” “她呀?最近她常对我说教,扯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让我烦了好几天。”晴空说话的神色像在回忆一件痛苦之事。 映飞听不出虚实。两人走到妓院后的小花园,本是用来追风逐月的地方。 “姐——”映飞呼唤着在园内编花环的映彤。 阳光照射下,映彤浑身萦绕着柔和的光芒。她闻声转头,看见了映飞身后的晴空。 “姑娘,昨夜睡得可安稳?”晴空步入园中,一身光彩映得遍地生辉。 映彤局促,语无伦次地答:“我、一夜、一夜不能眠,没有梦也不清醒” 她在说什么?映彤急忙捂住了嘴。她怕作梦,怕梦见他,不是极度疲惫就难以入睡,因为想的全是他,但想他什么呢? 他说话的口音,他微笑的神情和孤寂的眼神,以及柔润的唇,连带的想到那个让她惊心动魄的吻。 “姐,发什么愣?”映飞微有防备地走近,挡在晴空与她之间。 “映飞,你去买上好的茶水招待晴空大人。”映彤有意遣走他。 映飞看着姐姐,又看向晴空,须臾,他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去。 “彤姐姐,你看!”一名少女捧着刚完成的花圈开心地跑向映彤。“给你!” “谢谢!”映彤一手接过,一边俯首。 少女见到她的举动,立即退开。“彤姐姐,你不要再亲我了,很难为情呀!” 映彤嘟起嘴,忘了维持形象。晴空在旁忍俊不住。 “亲你们是给你们面子耶!”映彤作势扑向少女。 少女惊叫一声快步跑开。映彤追去,与孩子们玩闹起来。 欢声笑语,令晴空面露寂寥之色,他无声地走到映彤身后。当她发现自己笼罩在阴影之下时,一举头就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给你。”晴空取出一枚指环,俯身拉起她的手。 “送我做什么?”映彤眨了眨迷惑的眼。 “你懂。”他深深望进她的眼,洒下足以覆盖一座城的情网。“我邀请你,陪伴我度过最后的时光。”他说着,把指环套入她的食指。映彤怔了片刻,垂视指环,却开心不起来。 她感受不到他的真情!“大人,昨夜我没向你道谢就离开了。” “我能谅解,宫宴不适合你。”他体贴地说。 “不,我在逃避你,大人。”映彤站直了身子,取下指环还给他。“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从他身边走开,他及时伸手环住她的腰,留住她的脚步。 “你的言行令我不解,映彤。我一向拒绝烦恼,你却开了先例。”他不顾她的羞怯,不顾环绕在旁的孩童们瞠目凝视,施展他的风情,轻握住映彤的下颔,柔声问:“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 “你在唆使我成为你的人”映彤视线乱飘,害怕与他目光交集。“我不该逃么?”她逃避的不是他的诱惑,而是自己对他的情感,生怕再多喜欢他一点,锁住爱念的门屝便会破裂。 “你讨厌我?”晴空温柔的问话声,触动了映彤的忧伤。 “我讨厌你的想法——”映彤顿失平静,吼道:“你只想在临死之前玩玩我,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 “我的邀请不够诚恳?”晴空惑人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吐气息。“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打动你?” 她闭起眼,拚命甩着一头长发。“走开,走开!” 发丝打在晴空脸上,他瞇起了眼。 “彤姐姐?”几个孩子担忧地上前,拉住映彤的裙襬,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不要欺负彤姐姐——”有的孩子围住晴空,向他发出警告。 晴空缓缓放开臂中环抱的映彤,饶过她这回。一擒一纵之间,他已掌握住她的心思。拨了拨自己柔亮的长发,他露出带有玄机的笑容。 天边的阳光,照得他更显璀璨动人。孩子们收起戒备,盯着晴空看的小脸露出艳羡。“哇——啊,他会发亮耶” “请称呼他为风骚的晴空大人。”映彤躲到孩子身后,趁机整顿心神。 “我有听人说喔——”有位少年无视晴空的存在,直接告诉映彤。“虽然晴空大人人很好,但他比花街女子还风骚。” 映彤哈哈大笑。“孩子们真是诚实,大人请别见怪。” 少年不知某人不爽,拿起一个花圈走向晴空。“送给你,希望你改掉风骚的毛病,虽然我不太理解风骚的意思。” “走开!”晴空毫不掩饰他的嫌弃。 “大人,伤害孩子的心是难以饶恕的事。”映彤双手插腰。 “他污辱我的美感。”晴空瞄了编得有些粗糙的花圈一眼。 “你确定不要?”映彤贼贼地问。 “我、不、要——” “哦?”她点了点头,转向孩子们命令道:“一起上,谁能将花圈套在晴空大人脖子上,我给他奖赏!” “哇啊——”孩童们欢喜地围住晴空。 映彤抢得先机,扑向他,将花圈从他头上罩下。“成功了!”她顺势推倒他,两人双双落地。 “你这只不安分的跳蚤!”晴空伸手稳住她。 她趴在他的怀里,呼吸彼此交融在一起。映彤晶莹的眼,映着晴空俊美的脸。贝齿咬住唇瓣,她的神色透出惘然与渴求。 “我说过,不许用这种目光看我,你都不听话。”晴空顺着自己的意念,贴住她的唇吸吮。 “他们在亲亲!”孩子们围坐在两人身边,认真地观摩。 映彤没脸见人了,晴空的手指抚向被他眷顾得发红的香唇。 “你的脸似晚霞。”他调戏笑道。 映彤低着头,目光落在他胸膛。半晌,她鼓起勇气问:“你喜欢我吗?” “一如我喜欢睡眠。”晴空淡笑,视线游走。“我记得这里本是妓院。” 映彤感觉他有意转开话题。“附近被你查封了,这些孩子官府又不管,以致无处可去。我和弟弟暂且住下,顺便照顾他们。” “你们几乎把此处当自己的家。”晴空有些羡慕。他的家园,那琳琅满目的珠宝,各种各样的名画与雕刻摆设,均不及这花园内的一丝余光,暖和得令他感到体内的血液是温热的。 “你答应过我。”晴空盯住映彤的唇。“救出你弟弟,条件是陪伴我,不许你言而无信!” 映彤从他怀里起身,羞涩的脸庞有两片红晕。“我就是要反悔!” “我明天来接你。”他靠近她,脸与脸只有一指之隔。“你逃不掉了。” 映彤承受不了晴空凝视她的炽热眼神。她暗自惶恐着,不能再加深对他的情愫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护国将军府邸,卢将军沉默地听着手下的回报。 “已查实,当日擒获的男子映飞是越国刺客,现下正与他姐姐映彤住在南街一所妓院内” “他们与晴空是何关系?”卢将军最在意的是这个。 “晴空大人与映彤过从甚密,但并非晴空的手下。” “难怪我觉得有问题晴空为了一个女人和我作对?”凡是晴空盯上的人,最后没有一个不变得潦倒。这一回,晴空不知为何找上了他? “你再去打听。晴空向我出手是他的本意,或是纯粹为这两名刺客解围?”交代手下继续察看,卢将军如毒蛇的眸子透出森冷的寒光。 他和晴空以往铲除的人不同,他不会坐以待毙! 黄昏时分,晴空的管家奉命前来。映彤不安了一整天,时时刻刻命令自己不能妥协!不能妥协——哪有人愿意看见喜欢的人去死? “你回去告诉晴空,我不答应!”映彤见了管家的面,二话不说,直接表明她的心意。 “呃?”管家有点纳闷,回道:“大人他派我送信来。” “送信?”不是来带走她? 管家奉上信函。“这两天,大人住在皇宫里,脱不开身。” 映彤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等待晴空一整天的她,急忙拆开信。 映飞送走管家,回头发现姐姐的脸色有些古怪。“信中写了些什么?” “他在陪蜀王挑选新妃,需过一段日子才能出宫。”映彤注视信函上的字迹,沉闷地回答。或许这是个抹去情愫的好时机。借由短暂的分别,埋葬对不该爱恋之人产生的倾慕。 “我必须再找机会暗杀卢将军。”映彤收起信函。“已经拖太久了。” “姐,你不太高兴?”映飞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头。 映彤惭愧地垂脸,依靠着弟弟,她满腹情思无法压抑。 “我、我似乎喜欢上他了。”就算不能长伴他身边,就算彼此相距遥远,她仍渴望着他。 “卢将军?”映飞惊恐。 “是晴空!”只需远远看着他,知道他活得快乐,她便满足了。 “姐,你难道不晓得晴空是怎样的人?” 映彤不喜欢弟弟带有指责的语气。“晴空并非大慈大悲的善人我晓得,可是也并非什么奸佞之辈!” “姐,他和你根本” “我知道!别说了,我知道!”映彤握住弟弟的手,寻求力量。“晴空和任何人都无法长相厮守。” “你知道还自讨没趣?” “多我一个不算多,但,少了一个想帮他的我,不算少吗?”映彤充满心疼之情的脸有着焦虑。“你不知道,晴空要死了。” “死?”映飞傻住。“他得了不治之症?” 映彤苦笑摇头。“心病。他厌倦了人世,企图自尽。” 映飞嘴巴大张。“他要风得风,又位高权重,这样的人会想死?”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心意已决。”映彤忧伤的眼凝着哀怨的波光。 映飞并不了解晴空。在姐姐的诉说中,他蓦然发觉,晴空慵懒的神情,总是藏着模糊的疏远,那是对人世的抗拒。 “映飞,我现在有力量强迫自己不去喜爱晴空。只是我害怕,怕等到我想珍惜他的时候,他已死去。”映彤有预感,晴空一旦离开,她将无法承受,遗憾一生。 “我不知该怎么说姐,你打算怎么做?”映飞叹气,擦去姐姐眼角的泪。 “我希望他活下去”不愿意想珍惜时,却没有可珍惜的人——即使晴空不层她的珍惜。 第七章 蜀王又唱又跳,表演着他的新歌新舞。一曲终结,蜀王疲累的坐到晴空身旁。 “晴空,你觉得寡人的表现如何?”蜀王照常询问堂弟的意见。 晴空侧着脸,目光遥远。殿内飘着一阵芙蓉花的芳香,勾起他的记忆,眼前浮现映彤的倩影。他怀念她唤他名字的柔软嗓音及丰富的表情。分开不过两天,竟如过了一辈子般的漫长。 “晴空?晴空?” 晴空让烦人的呼唤惹毛了,冷淡的瞥了蜀王一眼。“陛下今夜的表现不够热情奔放,太拘束了。” “寡人也觉得,应该脱得一丝不挂。” “这和陛下的衣裳剩几件无关,主要是陛下的热忱不够”晴空一手支颐,一手拿着甜美的果子。视线游移之余,他不经意瞧见了卢将军。“卢将军也在场。” “晴空大人终于注意到微不足道的小臣了。”卢将军一脸的受宠若惊。 “卢将军倒是对我的人非常关注。”晴空话中有话。他曾听心腹禀告过,卢将军派人去调查映彤。 晴空笑里藏刀,警告卢将军:“麻烦将军尽早清理掉南街附近的蝼蚁” 卢将军闻言,耳边轰然一响,没心思听完晴空的话。晴空会使出什么暗招迫害他? “你听清楚了么?”晴空再度发问,硬是逼着对方答复。“卢将军?” 众人侧目,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风风雨雨,却嗅到了浓重的火药味。 蜀王正与怀里的美女亲热,毫无所觉周围的气息冷凝了几许。 “非常清楚,大人。”卢将军假装臣服。单凭他一人,绝对斗不过晴空。 卢将军巡视四周朝臣,他必须找个强力的后盾,与人连手保护自己的地位! 看着晴空傲慢的神色,卢将军生出对抗的念头。他不想再在对晴空的恐惧中睁过余生! 太阳当空照,蜀王方睡醒。两名贴身侍从听他出声召唤,立刻冲向他的龙床。 “陛下!陛下!” “你们激动什么?”蜀王身边睡着新纳的嫔妃,他的双眼盯着雪白的娇躯,舍不得转移。 “陛下!昨夜城里发生大事了!”侍从脸色发白地说。“有一群越国刺客在一夜之间,杀死了数字高官大臣!” “什么?”蜀王跳下龙床。“说明白!” “卢将军首先发现了此事。他正在殿外,等候陛下的召见。”侍从伏首跪地。 “快,把他叫进来!” 等候已久的卢将军经召唤,踩着凌乱的脚步走进蜀王的寝宫。“陛下。” “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陛下——”卢将军低头,露出无人能见的狡猾笑容。“昨夜忽然冒出一群狂妄的越国刺客,行刺我朝的军机重臣以及” “不用以及了!毖人知道死了许多人,最重要的是,你捉住那群刺客没有?”万一刺客意犹未尽跑来行刺他,怎么得了? “陛下,刺客们已遁入街市,不易找寻。臣已封了城门,必须挨家挨户搜索,还需陛下调派人手。” “去!务必找出那群刺客,盘查清楚他们的目的,是受谁的指使!卢将军,城里的兵士随你动用!” “谢陛下!”卢将军的脸闪出得逞的快意。 南街妓院内的越国人晴空的心头肉。他有了一个扳倒晴空的把柄! 杂乱不停的脚步声吵醒了睡梦中的人。晴空不情愿地起身,朝外面的宫廷侍从发难。“你们拼命践踏地面是做什么?” 来来往往的侍从放慢了步伐,回禀:“大人,请原谅。城里发生了动乱,陛下担心民众危及皇宫,下令所有人到处巡查。” “动乱?”晴空仍未完全清醒的脑子无法思考。 “昨夜有一群越国刺客,暗杀了数位大臣。陛下派卢将军前去缉捕。” 晴空听出了一些头绪。“姓卢的到了何处?” “将军直冲南街。南街前不久才遭人封锁,民不聊生。住在附近的人见将军行事严厉不讲情理,均起了反感。再则,将军见了越国的人,不是擒拿就是屠杀,引发了周遭百姓的反抗。” “越国刺客”晴空的心骤然加速跳动。“姓卢的直接朝南街去了?” 阴谋,根本是针对他而自编自演的诡计!卢将军正抢先发动攻击! “映彤。”他轻吐她的名,思绪混乱成一团,心有压迫,似在恐惧什么。 晴空紧急召唤心腹,吩咐:“我和卢将军有冲突,你们立刻怂恿周围的民众到皇宫外闹事。” “大人?”部属不理解晴空的意图。 “快去!这是给我王一个教训,再来也能引姓卢的赶回皇宫保驾。谨慎一些,别让人发现与我有关。” “是!大人。”心腹们奉命行动的同时,晴空马上离宫奔向动乱之处。 姓卢的决心朝映彤出手。映彤现时怎样了,安全与否?他已快马加鞭赶去,会否来不及?晴空以追风逐月的速度冲向南街,映彤的种种在他脑海中穿梭徘徊,他霍然明白,自己恐惧什么。 绝不能——在他死去之前,她先遇害! 城,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人们的哭泣吶喊散布在各方,动荡不安。 晴空策马挤入南街。人群汹涌,百姓与士兵乱无次序地混杂在一起,互相推挤角力。 “晴空——”远远的,传来柜住他心弦的呼唤。 “晴空——”声音越来越近。 晴空目视周围,民众沉浸在暴动中,竟没人察觉到他。然而一道深含思念的呼唤,清晰地穿过人海,向他袭来。 “晴空!”茫茫人海,有位姑娘向他奔近,她满面欢笑。 映彤!晴空看见她了。他的眼内全是她。 “晴空,你怎么来了?你可以离开皇宫了么?”映彤奋力排开人群,跑到他的坐骑旁。 晴空看着她,毫无反应,只能由着她逐渐浸透他荒芜的生命,令他血液澎湃。 从未如此看着一个人——他捂住说不出话的唇,任凭温热的暖流焚烧心神。 “晴空,怎么不说话?”映彤眼里升起迷茫。 “我被吵醒了。本想睡到太阳西下,可听人说南街有动乱,我就睡不着了。”他顾不得修辞,顺着心意说:“我担心你。” 映彤抿着嘴,柔柔地笑。“我有防身功夫,不会轻易受伤害。”她见晴空面无表情,不禁疑虑地问。“你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晴空闭眼,无法说明,对她的重视让他惊讶得难以接受。 “晴空?”映彤关切地看他。“你知道,你们的士兵在附近捉拿越国人的原因为何吗?” “一切都是姓卢的主意。抱歉,我国的禽兽正准备拿你对付我。”眼前的映彤在路人的推撞中左右摇摆,晴空迅速拉她上马。 “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映彤大惊失色。 “我们有何关系?”晴空凑向她的耳垂,轻轻一咬。 “别——”她顾忌地观望身侧。“会被看见。” 晴空朗声一笑,带她回到妓院门口。“映彤,待在馆内别走动。我随即派人接走你们,不管你要带多少人,统统到我府中避难。” “你呢?”她想抓住他的袖子,手指摸去,又觉不合礼数,收回了。“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有没有我能出力的地方?” “你安分的在家等我,不让我担心,对我就是最好的帮助了。”晴空垂首,温柔亲吻着她的额头。 没有闪避的映彤,红嫩的脸庞写满担忧。“小心” 天边乌云密布,更显得地上混乱无解。她总觉得,即将有祸事发生。 宫门紧闭,皇宫外,聚集的民众不断增加。 卢将军万万想不到,他走一趟南街捉拿越国人,竟激起了本国人民压抑已久的怨恨。都城的百姓在卢将军与南街居民冲突时,群起围攻皇宫。而卢将军几经艰难,冲进妓院抓人,却已人去楼空。 “这究竟是怎样,他们想造反吗?”蜀王愤怒地领着一群宠臣走向宫墙。他快被墙外的喧闹声响逼疯了神志。 皇宫内,为数不多的士兵守在宫墙上,严阵以待。 “陛下,大事不好了!”士兵们面色恐慌地禀告。“民众向这边众拢了,他们似乎发现了您的身影!” 蜀王嗤笑。“有禁卫军在,我还怕他们?” 一边的侍从嗫嚅禀报:“陛下,禁卫军早被卢将军调走了。” “什么?!” 墙下的民众抬头,一见蜀王,立即爆出激狂的妒骂,声讨蜀王长年累月苛刻百姓,自身却极尽奢华、从不为国家设想的种种恶行。 “他调走了禁卫军,谁来保护寡人的安全?”蜀王大惊,四下质问兵臣。 “滚出皇宫——你不配当皇帝!”怒骂声持续高涨。“你这爱跳舞的肥肉!” 蜀王听得满脸发绿。“这些该死贱民!” “陛下,情况失控了!”臣子们见百姓拿起石头掷抛,纷纷劝告蜀王:“陛下,请回皇宫以保安全!” “你们说”蜀王焦虑地问着臣子。“他们会攻进皇城吗?” “暂时不会,但臣唯恐人群增多,气势越大,情势便有恶化的可能,后果不堪设想啊!”“有谁、有谁有什么方法,打发这些贱民?”不学无术的蜀王苦无应对之策,但乖乖任由百姓叱骂他又不甘心。 周围的臣子全体缄默,一个个都看向别人。 蜀王见状,汗水流了一地。“你们这些废物!”面对民众疯狂的责骂,蜀王快崩溃了。 正在此时,宫墙上的士兵眺望远方,眼中惊喜交加。“晴空大人——是晴空大人!”他们如见曙光,愉悦地喊。 众臣闻言望去,见有位熟人骑着骏马,悠闲地靠近皇宫。 “陛下,您看,是晴空大人!” 在百姓威逼皇宫的范围之外,晴空策马优雅地奔来。 “晴空——”围在宫墙上的朝臣们欢呼。“晴空大人?”宫墙下闹事的百姓察觉他出现,一改怒颜,竟振臂欢迎他。 迎面是足以淹没人的声潮,在耳边翻天覆地。晴空叹息喃道。“往后哪个国家的君王逝世,倒是可以借这批人去哭丧,一定感动得天下太平。” 他一手策马缰疾奔皇宫,一手取出大迭银票漫天挥洒。 民众狂喜,个个低下身子争抢四处皆是的银票。 咒骂声霎时停了,凶狠的戾气消弭了不少。 宫墙高处的人,目睹晴空从容的穿过人群,犹如一只慵懒的狮子走过一群脏乱的野猫。 “晴空大人——”宫墙处的士兵为之臣服。 “晴空大人——”百姓们再度高呼。“又来了。”晴空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停在宫门口,调转马头向民众宣告:“你们听清楚!无论大家为了什么聚集在皇宫前,我们仁慈的王,都将满足你们的愿望。”他顿了顿,忽然一怔。 人群里映彤奔跑而过。晴空心一紧,映彤正遥望着他,目色关切。 “我们的卢将军,会代替我王供应你们一切需求!大家尽管去找他请求帮助,最好是多点人一同前往他的府邸。若他有任何不满,你们再找我王做主!”有胆子与他为敌,他不认真“回报”岂不是太失礼了? 晴空接着教导民众该如何找卢将军麻烦,视线却只锁定映彤一人。 民众听到晴空的承诺,彷佛在黑夜中见到光明,欢呼声再次沸扬起来。 晴空握着缰绳,牵着骏马走向映彤“告诉我,为何你在这?”他到她面前,与她视线交缠。“为何你总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刻现身?” 她似乎比前一刻他所见时更赏心悦目。每次见她,都感受到她不同的美,吸引他的注意。 “大人,我已经让弟弟带孩子们随你总管去了。”映彤微愣的脸儿,飘过些许彷徨。 “你不听话,我不是交代你在家等我?”他的质问有种孩子气的计较。 映彤急道:“我走到你家门口了只是,见到许多人围攻皇宫,我担心你才来看看你有没有怎样” 人声嘈杂,几乎掩盖了她的嗓音,但晴空仍是听见了她所说的话,而为此动心不已。“你真是只可爱的跳蚤。”他俯身扶她上马。“目前各处皆有危险,你回去,我很快就回家。”他自己下了马。 映彤眷恋地挽住他手臂,双眼波光盈盈地瞅着他,诉说着无声的牵挂。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他像在安抚家人一样,孤独许久的心因自己的行为得到了温暖。“我得回我王身边处理事情。” 映彤无法集中意识,随意点头,目送他入宫。卢将军此次行动与她有关,晴空为她而奔波,她却置身事外,毫无帮助。 晴空她迫切的想为他付出。 进入皇宫,晴空受到众臣环绕。蜀王以又嫉妒又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晴空,那些贱民发什么疯?”蜀王见众人只关心他,不甘被冷落:“为何突然聚集在宫外,忤逆寡人?” 晴空难以回答,总不能坦白告诉蜀王,是他叫心腹去煽动的吧? 但蜀王及其走狗长年作威作福,招致民心怨恨并非一两天的事了。毫无责任感的蜀王对此全然不知,卢将军的行动遭到抵抗,仅是冰山一角。今后蜀王若不改苛刻,无须他派人怂恿,终将引发百姓更剧烈的反抗。 “陛下,他们需要食物和帮助。”国家并非他的责任,晴空懒得多说,只是片面告知蜀王一点情况。“臣代替陛下答应他们,陛下的臣子将援助他们的生活。他们非常高兴,正在讨论向哪位朝臣提出请求。” 蜀王呆了呆。“你是说,有人会负责解决他们的事,寡人不必亲自处理?” “当然,否则陛下养这些臣子何用?”晴空另有企图地笑了。“他们顶多讨些吃的用的,身为陛下的忠臣,晴空十分乐意供应他们民生所需。” 蜀王立时环视在场的朝臣,警告道:“当百姓向你们伸出手,最好别让他们空手而归,明白吗?” “是!陛下。” 晴空暗自发笑。百姓只会听他的话,专找一人。 “陛下,卢将军并不在,”晴空提醒道:“等陛下见了唯一不在的卢将军,请一定告知他,身为臣子应尽的义务。” “寡人晓得。这家伙居然把禁卫军全调走,险些害惨寡人”蜀王泄愤似的责骂。 晴空心情舒畅地转视穹苍。 天空中,飞云相互追逐着,无限绝络。哪一朵似映彤?哪一朵似自己?两朵云之间的距离可遥远? 夕阳的余辉像流动的烈火,烧得蓝天艳丽,如梦似幻。 “姐,我们真要住在晴空家?”映飞在庭园外踱步。 “在我任务完成之前,先待在这。”如果,她能割舍牵挂晴空的心情,她随时能走。 “你预计几时完成?”映飞不看好她地挑剔道。“一天拖过一天。” 映彤瞪他。“你明知我——” “映彤!”一声呼唤截断了映彤的话。 她飞快地转身,心上人的身影映入她瞳眸。“晴空!” “我回来了。”晴空翩然走近,嘴角勾起无人理解的笑。“姑娘,过来。” 映彤依从地走去,映飞翻翻白眼,避开这对明显陷入情网的男女。 “晴空”映彤端详他。“有人怀疑你和我的关系么?” “别人的想法不重要。”他取出曾被她退回的指环。“映彤,我把指环给你。你若对我有心,就接受,并且交出你自己。” 映彤咬住唇,不知有没有力量再拒绝他一回。 白银打造的指环,躺在晴空掌心。“你若不愿接受我,也请收下指环。记住,红颜十分短暂。” “你是说,当我老去,就无法拥有情爱?” “我不是指你,而是说我。”他捏着她柔嫩的脸颊。“答应我,在我逝去前陪着我。” 映彤垂着眼,徐缓地伸出手。“我相信,或许有人能拒绝你,但无法拒绝你第二次。” 她接受了他的指环,交换她的情爱,映彤眼眶泛红。 “映彤?”她毫不欣喜、垂首欲泣的反应,出乎晴空的预料。 “你不高兴。”晴空敛起秀眉。 映彤面色平静,须臾,她问:“你依然决定要死?” “映彤舍不得我?”晴空自语般地调笑。 她却认真地说:“我是惋惜。你为什么不能快乐?” 晴空眼神一闪,牵起她的手。“跟我走。” “去何处?” “去看丑陋的人世。” 第八章 入夜,风冷。两人变了装东,特地打扮得毫不起眼,走在城中的街道。映彤随着晴空,经过卧倒路边无人理睬的乞丐,经过在巷口斗殴的醉汉,经过树荫下因偷情而局促的男女 “映彤,相信我,世间都是这般。”晴空停住脚步,微笑的脸庞泛起孤独。 这一路,见到了房舍外争吵打闹的夫妻,被抛弃在街上独自哭喊的孩子,遭亲人驱赶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 “告诉我,活在不见和乐、毫无温情的人世,你怎能快乐?”晴空问她,目色幽幽。 映彤飞快地握住晴空的手,感受他的体温,说服自己他还在身边。他的表情让她恐慌,害怕他会突然消失。 “有些不幸我们无法消除,但能阻止,晴空。”映彤把他的手握得出了汗。她逐渐了解,以往的晴空沉陷在何等寂寞的心境中。“晴空,握住我的手。你并非独自一人!” “不够的,姑娘。”他笑得落寞。他没有至亲,没有知己朋友,更没有一样能够长久保留的东西。尽管眼前的女孩全心倾慕他,但早晚她会离去,回到她自己的国家。 只剩他一个整个世间,只有他,必须独自聆听人世间的喧嚣与悲泣。 “晴空——”映彤大喊。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孤单?“哪有人会为了世间的不美满而去死呢?” “映彤,陪我一起死,你可愿意?”他慎重地问她。同样的话,不会向她以外的人提起。 映彤锁起了眉。“大人,他人的苦痛与你何关?你有必要无事生非,庸人自扰吗?” “有两个原因。”他的手指游移在她眉间。“我厌倦冷漠的世间是其次,主要的还是我讨厌衰老。” “你害怕衰老了,人们不再喜爱你的容貌与体态?” “衰老的我我绝不接受!”晴空的拇指,按住映彤眉心的皱痕。 “我该怎么做,你才愿意活下去?”这些天她一直在猜测,希望能体会他的想法,找出挽救他的方法。 “别费心了,我已决定了自己的结局。”晴空的双眸与面色一同沉凝。 “你真是不愿老去,或只是根本不知如何活下去?”她瞅着他的目光不让他闪避。 “”晴空无法分辨两者的差异。 “晴空,你决定死去,却要在临死之前得到我,公平么?”映彤擦去不小心掉出眼眶的泪水。“你死了之后,我怎么办?” “别担心,我不会夺取你的贞洁。”他语带爱惜。“你值得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人。” 映彤揪起他的衣襟。“你不了解我的意思!” “我了解。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再怎么喜爱他,终会遗忘他。谁会将至亲以外的人永远留在心底? “忘不掉所爱之人,怎能算是解脱?”她有揍他一顿的欲望。 晴空怔住。“你爱我?”每个接近他的人,不是为了他的外貌,便是为了他的权位。他从未与人交心,遑论情爱——这东西他从不曾看过。 映彤不答反问:“晴空,遇见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一瞬间。”她问这做什么? “认识一个人呢?”映彤踮起足尖,螓首贴近他的胸膛。 “一两天。”他的唇,吻到她的发。 “爱上一个人,又需要多少时间?” “或许是一转眼,或许是一日、一月、一年。” “请你再告诉我,”映彤忧郁地笑,浓厚的情感凝在眼底。“忘记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他没有答案,心房震慑。 “或许一辈子也忘不掉,晴空!” “我会将我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你。”他动容地承诺,心跳快得难以负荷,脸上却镇定的说:“它们的价值足以抚慰你对我的思念。” 映彤听了他的话,强忍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根本不懂”她气愤地捶了他一拳!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不懂什么?”晴空蹙眉,承受着她给予的痛楚。 “晴空,你究竟如何看待我的,你坦白告诉我!” “你吸引我。”他伸手抚向她红嫩的面颊。“我不了解你,想把你看仔细。曾以为所有女人的心思我都明了,但你却让我意外。我想看清你的心。” “如此而已?”映彤失望。 当然——不仅如此。有许多难言的情愫他不愿坦露,收藏着不说。“映彤,把自己交给我。我不会亏待你。” “你会把自己交给我吗?”她无力地问。不确定他的感情,不确定为他拚命能否得到响应。两人的未来一片混沌,她却放不开他! “愿做你的仆人,姑娘。”晴空的吻,印上了她的唇。 映彤身心发颤,完全沦陷。纵使有一天他们分离,她也会记住他今天说的每字每句。“我发誓” “什么?”晴空拥她入怀。 “我发誓,一定让你想要活下去,抛开求死的念头!”她决定用热诚与情感作为赌注,挽回他生存的决心! “那么希望我活下去?”晴空扬起唇角。 映彤抬起湿润的眸,他瞳孔内的她神情坚定。“绝不让你死!” 属于他们之间的争斗,于是展开。 “我期待着。”晴空柔情一笑。 在她溢满爱恋的泪眼中,剎那间,他发觉活在人世,确实有美好的一面。 长年累月的困顿生活,使百姓失去理智,围攻皇宫、咒骂蜀王。阻止不及的卢将军赶回皇宫,滋事的人群已散去。然而目睹了此情此景的蜀王,心中阴影幢幢。 “陛下!请陛下原谅末将迟归!”卢将军跪倒在蜀王跟前。 “你可知发生了何事?”蜀王瞇起眼。 “听说民众围宫,局势大乱随后,晴空大人现身镇住场面。” “晴空他一向有办法。”提起优雅的堂弟,蜀王有潜藏的自卑。 “臣又听人说,晴空大人更适合当蜀王”卢将军故意添油加醋。 “放肆!”蜀王因他的话心生惊慌。“少说不相关的话!刺客抓到了吗?” “臣正打算禀告陛下,此事的内情与晴空大人相关。” “你到底想说什么?”蜀王大觉蹊跷。 “臣擒拿了大部分的越国刺客,全是他抓越国人充数,再屈打成招。“仅剩下最后两名主事的刺客,他们有晴空大人的庇护,臣束手无策!” “怎么可能?”蜀王惊愕到双眼突出。“晴空大人怎会” “陛下!越国的战备图,晴空大人可有交给陛下?” “战备图?”一问三不知,蜀王茫然地看着卢将军。 “战备图是臣要献给陛下的,但”前前后后解释一番,卢将军忧道:“陛下,您很危险。” “怎么说?”蜀王一边问,一边回想百姓对晴空的爱戴。 晴空的地位仅次于他。他没有子息、没有别的兄弟,若发生事情有资格继承蜀国王位的只有晴空了! “陛下。”卢将军存心挑拨。“试问,民众若起暴动,哪位皇族中人能幸免于难?” “晴空。”毫无疑问的答案。蜀王瘫在王位上,全身骨架散掉似的。“可是他不会,他绝不会背叛寡人!” “陛下,不如请晴空大人自己说明吧。” 疑心生暗鬼,蜀王不安地派人召晴空立即入宫,并找了一帮宠臣辨别是非。 “晴空。”一见堂弟入殿,蜀王便心急地追问。“卢将军说有两位刺客在你手里” 映彤的身分经不起追查,晴空索性坦白承认。“确实。” 蜀王露出受伤的神色。“晴空,立刻交出他们,以及越国的战备图。” 战备图映彤早已处理掉了。就算仍在映彤手里,他也不会夺走她保护的东西。 “臣,拒绝。”晴空直接了当回答。 卢将军紧咬他的话柄,攻击道:“晴空大人,你不仅隐瞒陛下,藏匿异国刺客,还违抗陛下的命令,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卢将军所说之事,实情皆有待详查。”晴空了解对方的意图,嘲笑:“你带着禁卫军到南街散步,引起民众围攻皇宫的功劳尚未追究,哪来的闲情逸致在此装腔作势?” “陛下,请听晴空大人的口气,丝毫没有悔悟之意!”卢将军走向蜀王。 蜀王悲伤道:“晴空,寡人对你很失望” “晴空大人,你的做法实在不妥。”周围的朝臣们莫不安慰蜀王,并一致声讨晴空。 晴空像在观赏一场低级闹剧,不甚在意。“卢将军,虽然你的手段有失水准,但恭喜你达成目的了。” 卢将军生怕晴空有反击他的把柄:心惊肉跳地高声质问:弋你包藏祸心,态度不端,还有什么可说?” 晴空用看待奴仆的目光瞧了瞧他,悠然道:“建议阁下找一位名家学士,稍微学习辩术之道,那会使你杂乱无章的语句至少有点道理。” 映彤在前庭内踱步,一见晴空返回,即刻朝他走去。 “你总算回来了!”她得到一些消息,为此焦虑。“我方才与弟弟外出,听人说卢将军捉拿了十几名越国人,是怎么回事?” 晴空叹息,直接将他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向她描述了一遍,映彤听后不发 晴空捧起她的脸。“无须烦恼。我会保护你和你弟弟的安全,不用担心。” “不是那么简单”她正色道:“你公然得罪蜀王?” “他就更不用在意了。”晴空担保。“他比我懒惰。他的勇气只限于躲在禁卫军之后发号司令,而禁卫军不敢对我不敬。” “晴空”映彤皱起发愁的脸。 “怎么了?”他揉着她的眼角。“我会保护你,即使我死去,也会将最宝贵的财物留给你。” 映彤力道适中地劈了他一掌。“不再需要我陪你一起死了?” 晴空握住她的拳头摩挲。“那太残酷了,你还年轻,除非人世令你厌烦。现在我不认为你厌恶人世。” “晴空,我能否要求你陪我活下去?”映彤睁着水光灿烂的眼眸。“你讨厌蜀国,我带你到越国,你讨厌我的国家,我带你周游天下,无论东南西北,一定找得到让你快乐的地方。” “何苦呢?”他的心跳,因她的言语神色而激动。 “我要拯救你!”映彤忍住羞涩,展开手抱住晴空的腰。 “你喜欢凋残枯萎的芙蓉花么?不,我们喜爱花朵是因为它盛开的姿态。”晴空抚了抚她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我若年复一年的衰老,总有一天肌肤松弛、满面皱纹、头发掉落届时,别说你无法继续爱我,连我自己都难以忍受。” “你这个、这个、死爱漂亮的——上天,我为何喜欢你这样奇形怪状的人?”她的心底开了一个洞,非得把他一口吞了才能填补! “喜欢我就支持我。”晴空的愿望是,保存着不带一丝瑕疵的美好姿容,在青春消逝前,极度辉煌的时刻停止生命。 “支持你,牺牲我自己?”映彤冷笑,挥了他一拳。“你宁可死,留我一人孤独地怀念你?” “映彤!”拳头正中他嘴角,晴空的虎眸冒火。 “死有什么好?”她提腿旋身踢向他。“跟你讲道理你不听,我打你,看你会不会清醒!” “别像跳蚤一样躁动!”晴空一边化解她的攻击,一边说服她。“我们沉睡时犹如死亡一般,毫无感觉却得到了平静。你想想,死只不过是永远的沉睡。” “我更愿意睁开眼看着我珍爱的人!沉睡未必有美梦,梦也不真实。”映彤举起他的手,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只有清醒着,我才能感受到触碰你的美好。” “映彤”他拾起她的下颚,温热的唇贴上她,蛊惑地吸取她的意识,又不断地在她耳边诉说情话。 “别说了,我受够了你的歪理!”映彤逞强地推开他。他的情话再动听,不过是他施舍的甜蜜而已。 映彤脱离晴空的怀抱,转过身去。“我回来再说,你自己认真反省!” “你去哪?”他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像交代妻子安分在家的丈夫。 “我去查查如何救出被囚的越国人。”映彤坚决道:“他们是受我牵连,我不能漠视不管。” “别去!我王已下令缉捕你和你弟弟。除了待在我的府邸,你哪也不许去!”外面的纷乱不断,他擒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涉险。“至于那些人,明日问斩。你救不了他们。” “问斩?”映彤惊呆!“他们做错了什么?” “别动!”他抱起她,让她脚不着地,失去自主。 映彤的目光投向门口。“他们是无辜的呀,一定得救他们出来!” “不行!监牢被看守得滴水不漏,莫说救人了,你想接近已是难如登天,何况牢房还特地空了一间在等你!” “我一定要去!晴空,别阻拦我!”映彤异常勇猛地摆脱他的控制。“我害无辜的人受罪,于情于理,我必须负责!不能还他们清白,起码得救他们脱险!” “你办不到。”晴空不肯放松箝制她的力道。 映彤用力拍着他的肩。“可我必须去做,不管办不办得到,至少我努力了!这和我希望你活着是同样的道理!” “我帮你,好么?”他柔着嗓子问。“你在家等我不行,以你的性子,只怕我后脚没出门,你前脚已踏出府了。” “让我去吧,我不能事事依赖你。”映彤企求的眼神与他交缠。“晴空,你的阻拦只会令我在歉疚中无法自拔。” “有危险。”他断然摇头。 “危险又如何?”映彤心酸地问他。“我若被杀,对你没有损失,只是陪你一起死呀?” “我喜爱你,绝不让你受到伤害。”他仍是拒绝还她自由。 映彤发现,她成了晴空随意掌控的所有物了。“晴空,我不认为你懂得何谓喜爱。那种坚持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情爱,你了解吗?你体会过吗?” 晴空无言,彷佛输了映彤一回合。 “你根本不懂。晴空,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喜欢什么便要,等到厌倦了你就毫不留恋地丢掉。”映彤悲哀地笑着。“你对我,便是如此。” “不是”晴空心往下坠。 “没关系,我不在意。”映彤含着泪水的眼眶,闪耀着爱恋的光。“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足够让我欢喜一辈子。纵使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教你认识真正情爱的人也不是我。” “映彤”晴空听着她的话,听到快要窒息。 他不再年轻,没有力量无所保留的去追求一个人。但他懂,激情的拥抱、贪婪的索吻、倾心的占有,直到——厌倦了彼此,再换一个人寻找最初的甜美。这样的爱他经历过,怎会不懂? “你要我为你摘下悬崖峭壁的鲜花,以证明我爱你?”晴空挺着气力渐失的身躯,他空虚得必须尽力抱住映彤,才有力量站立。 映彤静如死水的目光,徘徊在他脸庞。 他忽然想深深吻住她的唇,却听见她开口说:“我宁愿要你的一束白发。” 晴空震住,像被利箭刺中心窝! 起初,他体会不了她这句话的含义,就算她眼里的情感真切得没半点杂质。 逐渐的,他体会到她的爱意。那是他未曾感受过的温情,不似肉体的缠绵,是发自内心的珍惜。 “为了不活在污秽的世间,为了不让自己失去美丽,你宁愿死去。晴空,我真不知该说你太纯洁或是太愚蠢。”映彤让他抱过了肩,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俯看他优柔的脸。 “你可以选择不再爱我。”晴空微微眨眼,睫毛掩住了瞳中的失落。映彤无法体会他的心情,他相信天底下没人能明白他。 “不,我决定永远爱你!”映彤大声宣告。 晴空抬头,看见她灿烂的笑颜。 “我要帮助你成为一个值得爱的好人。”她的神采充满了魄力。“我要阻止你寻死,除非我先走一步!” “映彤”他快被她打倒了,似乎有一股力量让他不得不屈服。“你应该柔顺一点,假如你真的爱我,应该成全我!” 映彤闻言,微笑的脸僵硬了。 “假如你真的爱一个人,怎能见她陷入绝望、坐视不理?”她用手指狠狠地戳着他的肩。“假如你真的爱一个人,怎舍得她悲伤无助,盲目寻死?” 晴空头一回被驳斥得无话可说。 “晴空,你告诉我!”映彤的双手抓住他的肩,使劲握着。“假如你真的爱一个人,你怎么可能不让她了解你对她的期望,就算她不会响应你的感情,也希望她能得到欢乐!” “别说了——”他开始认识到,彼此的用情深浅。 “我说你根本不懂情爱你还不承认——” “别说了!”晴空厉声喝。 “你生气了?”映彤哀怨地笑。“你生气的原因总是特别怪异。知道别人有凄惨的遭遇,你会生气。事态发展超出你的控制,你也会生气。” “我不想听你喋喋不休的假设!”他的虎眸染上抗拒,抵抗她的言语稀释了他的决心。 映彤察觉到他的动摇:心情愉悦了不少。“即使再过五十年,你在我眼中依旧是最美丽的人。” 他相信她,不必证明。但他命令自己回答:“那是自我欺骗。” 映彤叹了口长长的无奈之气。“看来,说服你需要花好长一段岁月呢!” 晴空闭起眼不语。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已减少思考如何死亡的时间。更多时候,他想的是如何延长与她的相处,沉醉在她甜美的笑容里。 他有变化,只是无法辨别他的变化是彻底的转变或昙花一现。 “我不烦你了。”映彤从晴空的臂弯里跳出。“我得去办我认为重要的事。” “不行!”他霸道地说。“我说过我会做主,听我的话!” “晴空我不是你的禁脔。”映彤笑了笑,忽地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吻住他的唇,诱他放松。 晴空脑中一空,加深了与她的缠绵,忘记了一切。冷不防地,映彤出力推了他一把,迅速转身跑出他的眼帘。 “我走了,乖乖在家等我,别让我担心啊!”她的笑声弥漫四周。 “映彤——”晴空瞪着她飞扬的背影,有些悔恨最近教她熟悉府中路道。“你不听话” 他的手指眷恋地摩挲唇瓣,口中抱怨连连,心中却无限甜蜜。 今夜的监牢守备漏洞百出。映彤潜入,顺利的过程透露出不寻常,她不是没察觉。可惜,当她有所意识,已经太迟了。 正当映彤打开牢门,告诉牢中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话音未落,躲在牢中的几名卫士与埋伏在牢外的人,全数向她攻来。 “传说,越国的暗影组织正直过了头,绝不会见死不救。”早已安置好一切的卢将军,徐徐走进牢中,欣赏映彤被擒的场面。 映彤有些吃惊,但事态的转变,她也早有预料。 “卢将军,让你久等了。”看着迟早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映彤冷静地笑。“请卢将军捉到我之后,小心莫让晴空晓得。” “我会怕晴空知道?”卢将军因映彤话中有话,起了愠意。 他并不了解,映彤是算准了他的脾气,故意刺激他告诉晴空,她中了埋伏。 “晴空大人自然不屑视将军为对手。” “你等着看他能拿我怎样!”卢将军命令手下。“把她送进牢里严加看管!另外,传出她已落网的消息,引诱另一名刺客现身!” 映彤被关在单独一人的牢房里,左右两边禁锢着越国的同胞。等卢将军带人离开后,映彤先是愧疚地跪地,隔着铁栏,朝着两边受牵连的人道歉。 “对不起,各位,是我害大家受苦了。”她俯首,头抵地面。“我以性命保证,绝不再让任何一人受伤。” “你拿什么保证?”有人接着映彤的话问。 映彤环视着备受磨难,神色困苦的人们,愧疚道:“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继续加害各位。” 映飞在晴空府中,晴空有办法阻止映飞莽撞行动。而今,她的希望只有晴空。 若晴空确实喜爱她,自会不惜一切救她,顺便救出监牢里的所有人!此举必定会触怒蜀王,令晴空在蜀国难以立足——这,就是她的打算!晴空失去了在蜀国的地位后,她便可乘隙而入,带他离开蜀国,用新环境拖延他的死意! “晴空我对你,实在没什么信心。”映彤低声自言自语。 若晴空对她只是一时迷恋,他自会弃她于不顾。如此一来,无论她能否逃脱,对于晴空的死活,她再无力阻止。 他会怎么做?映彤望着牢房黑暗的角落,她拿自己的生死赌他的感情! “虽没信心,但,我还是要试你一回!”看结果,他到底值不值得她掏心掏肺! 第九章 映彤被捕的消息一传出,晴空府立刻一阵骚乱。 “我要去救我姐!”映飞按捺不住。 晴空派人制住他。“你去只会乱上添乱。我自有办法救她。” 他心底其实气恼极了,暗自怪映彤不听他的话,执意救人才落此下场。 “可是晴空大人,你若公然营救我姐姐,等于是与蜀王为敌。你若私自营救,必定需要人手,我能帮忙!” “别傻了,监牢如铜墙铁壁,绝无可能自行救出你姐姐。何况,以我对她的了解,没将所有越国人搬出牢外,她绝不会甘心离开。” 晴空一向厌烦劳累心力之事,更不愿为人奔波,尤其是漠视他的劝告而遭殃的人。然而,他偏偏放不开映彤,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囚禁她的监牢,心中想的不是斥骂她的鲁莽,而是检视她有无受伤! “晴空大人”监牢的狱卒见晴空到来,无比惊慌。“大人,您怎么到牢里来了?” 尊贵的晴空与肮脏的牢狱形成惊人的对比,令人深感格格不入。 “名叫映彤的女刺客关在何处?”晴空让狱卒领路,下了阶梯,周围浑浊的空气使他呼吸不顺畅。“该死的,怎会这么臭?你们是关人,不是关畜牲!今后每天都得打扫,将它弄得干干净净!”晴空一手捂住鼻子,一边愤怒地命令狱卒。 “大人是的,只需大人颁布指令,小的绝对服从!” 狱卒带晴空走向左边,在倒数第二间牢房内,晴空看见无所事事的映彤。 她眉心微锁,嘴角强勾起一抹笑,手指交握着。 “跳蚤!”晴空站在她的牢房外叫她。 映彤一震,看向他,喜从天降般笑开了颜,奔近铁栏。“晴空!” 他来了,他来了——她高兴得快昏倒! 晴空在脑海里准备好的训词,因她的笑脸而消散了。面对她欢欣的模样,他竟摆不出凶恶的脸孔。“看看你的处境,宁可进监狱也不愿待在我府中?”舍不得骂她,牢骚却仍是要发。“我真不仅你,何必为不相关的人冒险?” “他们不是不相关的人!”映彤不认同地摇头。“他们因我而受到了牵连,我对他们有责任!” “无须狡辩,你的确是多管闲事!”晴空注视她黯然的容颜,心发疼了,彷佛心爱的东西被别人弄坏了。 “你听不懂吗?”映彤苦恼地发现,自己与晴空的想法有着极大的差异!“无论他们与我是否相识,无论他们是不是越国人,路见不平,我就该出手相助!” “你吃饱了太闲——” “你别说了!别说了!”映彤双手紧握住生锈的栏杆,手掌摩得发痛。“我告诉自己,你是仁慈的,只因疏离人世才不管人间疾苦。请你别再说任何话,损伤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晴空凝视她爱慕不减的眼神,一颗心再次受到撞击。他启齿却无言,只有僵硬地吩咐狱卒:“放了这姑娘。”接着他警告映彤:“别再惹麻烦!” 映彤低眼。“我无意惹麻烦,我也想安分过日子。这两天我们在一起,还有陪伴我们的孩子,到处是欢声笑语。”她转过身,指示晴空看看两边牢房的人。“你告诉我,我的快乐是拿他们的痛苦换来的,我知道了真相,难道能安心?这样我岂不和你一般铁石心肠?” “你解释你的道理就好,何必非得扯上我,再损我一句?”晴空苦笑,望着两边牢房,他陷入了沉思。 “晴空”映彤发觉他软化了,顺势哀求道:“帮帮我和他们,请你救他们出去。” 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忽然闯入—— “啊,晴空大人大驾光临吶!”卢将军出现在两人身边。“大人纡尊降贵,是在进行什么阳谋吗?” “离我远一点,不洁的秽物!”晴空嫌恶地阻止卢将军接近。“刚洗干净,好不容易养出了芙蓉香味。”他提起衣袖闻了闻,忧伤道:“真不幸,居然被个臭气熏天的人玷污了。” 映彤幸灾乐祸地笑。“你用词之恶劣实在是蜀国的一大特色,大人。” 卢将军面容狰狞。“晴空,你与这刺客勾结,图谋不轨!” “勾结?”晴空还觉得卢将军的用词不够犀利。“我们不仅勾结,还另有奸情呢!”他朝映彤低头,透过栏杆的空隙,亲了她一口。 “晴空——”映彤面红耳赤。 “我不管你们的奸情,你必须解释的是——为何每天都有无数的贱民上我家捣乱?”卢将军朝悠闲的晴空咆哮。 “恭喜,那证明在他们眼里,你是唯一有资格为陛下分忧解劳的忠臣。” “他们说是你建议他们到我那的!” “你若不愿意,直接到陛下面前说,让陛下知道你不愿为他分担忧患。别暗地对我诉苦哀号,太丑陋了,我宁可看只蛤蟆产子!” “我饶不了你,晴空!”卢将军说不过他,忿忿地转向狱卒问:“晴空大人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比如照顾谁之类的?” 狱卒满头大汗,期期艾艾。 “说!”卢将军重喝。“陛下有令,掌管监牢的是我!” “晴空、晴空大人命令我放了那位姑娘。”狱卒颤抖的手比向映彤。 “啊”卢将军打量映彤,讪笑:“你们果然有奸情,陛下一定很想知道他的堂弟与越国的女刺客有什么韵事!”卢将军像握有重要把柄一般,得意地叮嘱狱卒:“听着,好好监视这姑娘。我会每天派人到此巡视,若发现她失踪,你提前交代家人为自己收尸吧!” “是的,大人。”狱卒惶恐地答应。 “哈哈,晴空,我这就向陛下报告去!”卢将军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去。 晴空脑中冒出两个念头。是杀了卢将军,直接救出映彤呢?或是找蜀王下手,让蜀王释放映彤?他想着更简单不费力又无须善后的方式 “晴空”映彤出声唤他,忧虑浮现在她眼底。“我该怎么办?” “你先待在牢里,我另想办法救你。”他不看她,径自出了牢房。 “晴空?”映彤有些意外。他走了,看也不看她,他对她起反感了吗? “我失策了吗?”映彤烦恼地瘫坐在地,受不了心绪的起伏。 监牢外,天色仍见清明。晴空徘徊了许久,思量了许久,自认无法舍下映彤。转过身,看了看监牢的入口,想进去再看映彤一眼,又始终迈不出步伐。 他叹息,预感一旦出手救映彤,他的人生将有新的改变。 “明明是一只不安分又擅长惹麻烦的跳蚤上天,为何我一想到她,心里总会无比的甜?”他忘了,也许这和他上午喝了添加花蜜的茶水有关。 仅靠灯火的照明,牢房并不光亮。沉闷的呼吸声、纷乱的咳嗽声、微弱的饮泣声,绕着每一根栏杆、每一面石墙,此起彼落。 映彤分不清过了多少日子,她一直耐心等待晴空出现,不肯自力救济,全是为了测试晴空的心意。 她侧脸望向隔壁牢房,躺着的、趴着的、昏迷不醒的人;另一方角落,传出了几位年老者的哀号,潮湿的环境令他们虚弱的身体快腐烂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映彤决定行动。毫无消息的晴空令她丧失了信心,可是她必须坚强起来、她必须救出这些受她连累的人! 映彤想着逃出监牢的方法,突然,耳边传来狱卒的惊呼声—— “晴空大人,您又来了——” 映彤猛地站直了身子,望向栏杆外,看到了步履急促的晴空。他在她面前止步,隔着铁栏,她看见他的眼眸周围泛着淡淡的青黑,明显睡不充足。 “千你还好吗?”晴空轻声问。她激动的神色,让他胸口疼痛。 映彤死盯着他,忍住哭泣的冲动。她颤着唇说:“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来看我了” 晴空伸手,擦去她脸上脏灰。“所以说,想和实际的情况是有差别的。映彤,我王拒我于宫外,不肯见我。监牢又不在我的掌管范围内,若非公然反叛,我暂时救不出你。” 映彤睁大眼睛听着他的话,心中纷乱。她就是想要晴空反叛,离开令他不快乐的蜀国。可是晴空会愿意跟她走吗?“你已经尽力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别露出失望的表情。”晴空牵着她的手穿过栏杆,领她的指尖抵达他的唇。“外面有士兵看守,难以突破。我王发出命令,一旦有人企图劫狱,立即放火烧了监牢。映彤,我不能拿你的命冒险。” “放火烧了监牢,牢里其它人怎么办?”映彤凝视晴空的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我的手很脏。” “他哪会理别人的安危。映彤,你不止手脏,看看你的脸”晴空双掌亲热地包起她的拳头。“我王不见我,不过,我让朝臣为你们说情。今夜我王会让姓卢的带你们入宫审问,此去凶多吉少,我决定带部属叛变!” 映彤听得惊惧。“叛变——” 他真的愿意,愿意为她背叛他的国家,落得一个坏名声? “别怕。”他垂首,对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睛吹了吹。 “为什么?”映彤止不住颤抖。 晴空苦笑,捧着她的手,温柔地亲吻着。“我的人,我一定会用心照顾。” 他的话是世间最诚挚的誓言。 “晴空,晴空”映彤伸出手,好想用力抱住他直到天地灭绝! 晴空感受到了,他与映彤之间,相互喜爱。“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他们彼此吸引、爱恋着对方;手指交握着,同心面对未来。 映彤彷佛战胜了所有的迷惘与彷徨,给晴空一个欢喜的笑,而后她回头望着生病的人,硬着头皮向晴空开口:“我、我能否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他见到她的笑容就有了活力,愉悦地随她笑开了脸。 “你把这几名发病的人,带出监牢好吗?”映彤急切地恳求,不惜摆出她一向不屑的娇弱姿态。“求求你!” 她的哀求令他心中柔情满溢。“我无法想象你开口求人的模样。”他瞧向监牢里的病人,有些不满。“我为你的处境担忧,睡不成眠,你牵挂的却是别人。”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晴空!” 映彤的双眼盈满了乞求,当他是神明一般许愿,让他感觉虚荣。 晴空叹息,无法让她失望。他抓起狱卒道:“将生病的人送出牢外!” “大人,没有卢将军的许可”狱卒一脸难为。 晴空取出一迭银票。“再说一遍?” 狱卒摸了摸头,接过银票。“只要不是这位姑娘,多少能通融的,小的立刻去疏通。” 映彤开心地感激道:“谢谢!” “高兴什么,又不是你被释放。”晴空木着脸。“为了无关系的人烦恼有什么意义,我真不懂。” “我知道你讨厌痛苦的事,包括别人的痛苦。对此,你选择不看不听。”映彤抚向他的眉,柔柔地为他舒展。“我不一样。我会去改变,无论能否达成我预期的结果。你呀,必须接受我这种个性!” “为何?”他莞尔。 “我要逼你活下去,与我生活一辈子呀!”映彤甜甜的眼波明亮又飞扬,连困在黯淡的牢房里都不能令她失去希望。 晴空像见到璀璨的阳光。“你真有把握。” “有我,你就不寂寞了,不寂寞就不会想死了。”她弯着嘴角,翘高鼻子,彷佛置身在美梦中。“我保证!” 这一刻,晴空忘记了两人身在牢中。他全身轻飘飘的,开始向往起她所说的未来。“我也向你保证,一定会救出你,完整无缺。”他将她的手贴在他胸口。“因此,请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你若是晚来一步,我已经动了。”映彤感受着晴空的心跳,通过她的手掌,送来一股力量,流入她的身体。 她终于感觉到他的爱意,她更有信心说服他活下去。 今夜的皇宫,到处飘着阴险的气息。 传说中,行刺数位高官重臣的越国刺客,在层层防护下进宫面圣。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晴空争取的公平审问,而是一场残酷的杀戮! “各位,卢将军提供寡人一个有趣的游戏。”蜀王兴致勃勃地向在座的朝臣宣布。“越国刺客罪该万死,不过死有许多方式” 朝臣们认真听着蜀王的废话。虽然他们不明白,刺客中有虚弱的老人,要如何行刺重臣?而且,死去的人又全是与卢将军不合的臣子疑云重重吶! 蜀王——不意众人看向下方。“寡人采用卢将军的建议,放出宫里豢养的猛虎,对付这帮刺客。众卿可曾见过人虎相斗?” 众臣闻言见状,无不骇然! 几名士兵搬动着铁笼倾斜向下,关着猛兽的闸门对准了池塘,同时打开—— 天地,风云变色。 晴空打通了各个关节,带着部属匆忙赶入皇宫。远远的便见蜀王及众臣高坐在长阶之上。各阶都布下士兵举盾把关。石阶下方本有一片宽阔的池塘。此时池水已干,鱼虾尽殆。卫兵们逼赶着越国人往下跳! “这些疯子”晴空发现池塘边放着囚有猛虎的铁笼,立即明白了蜀王的意图。他紧急吩咐部属:“立刻对外下令,夺宫!” 一阵声响骤然爆发! 四只凶猛的老虎横冲直撞,周围充斥着被害者的惊叫和旁观者亢奋的呼喊。 “——快派人阻止!”晴空迟到的命令,无法阻止自由的猛虎张牙舞爪。 “晴空?”蜀王见他从偏殿现身,当即不知所措。“卢将军!”他忙着转问身边的人。“晴空出现了!你瞧他焦急的样子,他爱的姑娘究竟是哪一个?” “在那儿,陛下。”卢将军指着池塘里的映彤。 蜀王瞇起眼打量映彤,再看着逐渐逼来的晴空,笑道:“不怎么样嘛!将军,你看晴空的表情似乎快疯了——他冲过来了,啊啊啊!晴空你做什么——” 在蜀王惊天动地的惊呼声中,晴空将笨重的堂兄推倒在地,迅即勒住他的脖子高高举起。 “你、你快放开陛下!”卢将军想不到晴空竟当众对蜀王发难。“护驾——” 卢将军慌忙地朝侍卫下令,蓦然察觉侍卫已被调离,视线所及之处,只剩石阶上把关的士兵在防止猛虎侵袭。 “我肥胖的王,请你立即停止你的愚行!”晴空愤怒地提起蜀王摇晃,蜀王被摇得哀叫连连。 “晴空大人——快住手啊!”臣子们在旁劝说,却不敢接近浑身散发怒火的晴空。 “你你、你说什么啊啊?”蜀王装傻不从。 “啪!”晴空甩了他一巴掌。“你这颗猪脑袋留着做什么?明知是我极力保护的人,你居然还敢对她出手!” “晴空大人——”众臣吓呆了。 “啪!”晴空益发气愤,继续拍打蜀王的脸颊。一想到映彤身陷险境,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结冰。 映彤——晴空思及她仍未脱困,马上丢开蜀王,转身巡视阶下的池塘。 “晴空!”蜀王跌在地上,哀哀痛叫,如遭剑捅刀割。“你打寡人,你以下犯上” “我叫你立刻停止!”晴空森寒着脸,指着猛虎聚集的池塘。 “寡人无法阻止啊!”老虎已出笼,谁能阻拦? 晴空咬牙,抽出他的宝剑,一步步走下石阶。 “大人,你别做傻事!”晴空的部属个个挺身劝止。“大人,各方人马即将杀入皇宫,请您再等片刻!” 晴空甩开拉住他的人,转头即见映彤面对猛虎的情景! 顿时,他失去了自幼培养的冷漠与冷静——“映彤!” 一群士兵押着越国人进入皇宫走向一方池塘;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士兵即刻推他们跌入干枯的池塘里。 “他们想做什么?”越国人用自己的语言猜测着。 映彤放眼环顾。池塘上方的层层石阶坐着蜀国贵族与朝臣,其中,独缺了晴空的身影。 “集中在一起,不准乱动!”士兵向他们丢石头。 怎么逃?映彤冷笑,帮助身边的人躲避石块的袭击。未蓄水的池塘,高有两米。对于被囚禁了数天的人来说,已无多余的体力爬出池塘。 映彤是唯一还有力气的人,不寻常的身分使她磨练出收放自如的控制力。然而眼见士兵拉出一辆铁笼子,笼中竟挤着四只猛虎映彤毛骨悚然,瞬间意识到他们即将面对什么状况! 晴空——晴空在哪里? 铁闸的开动声响起。映彤飞快转身。她该怎么做? 看不到他,她仅存的力量无法控制地流逝。晴空——映彤咬牙冲向池塘边的士兵,一击打倒两人,一把夺过他们手中的兵器! “别管她了,快走!”一旁的士兵见猛虎出笼,顾不得擒拿映彤,急忙逃到安全之处。 虎啸声猛地划过天际! 目睹那些受到猛虎威慑的身影,可以自己逃离的映彤,毅然地飞身挡在惊慌失措的人面前。即使晴空放弃了她——她也必须完成她的责任! 猛虎迈开脚步,紧盯猎物。牠们已饿了两天没进食。 “你握着刀,见牠靠近就挥舞!”映彤丢出一把兵器,交给旁边的男人,自己则设法杀掉猛虎。 “啊!”一道惊骇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只见一头老虎扑向左方,朝年迈的妇女张开虎口! 映彤无暇思考,直接跃向虎背,劈头砍下! 人们的惊叫与老虎的哀号如涟漪散开,引起阵阵回响。映彤顺利斩杀了一只老虎,立时信心大增。“你们别分散,尽量躲在我身后!”她返回众人之前,张开双手捍卫同胞的单薄身影,此时竟显得高大无比。 “映彤——”不远处,飘过一声关切的呼唤。 映彤震了震,单单听到这声音便教她红了眼眶,忍不住想哭。 “晴空?”她转身寻找,尚未找到晴空的身影,前方狡狯的老虎抓住了她失神的空档,猛然朝她扑去! “呀!”各种尖叫声迭起。 映彤身后的人惧怕地跑开。那头老虎成功扑倒了映彤。她被压在猛虎身下,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地盯着森白的虎牙。 “映彤!”一道柔情的呼唤像呢喃飘过她耳际。 光芒锐利如冷霜的剑刺入老虎的背脊。震撼人心的吼叫顿时响起。 映彤不知是被老虎的哀号或是男人的轻唤拉回了心神,波光潋滟的眼眸,被水气模糊了视线。 月光下,晴空拔出剑劈向其余猛虎,却是鞭长莫及,目睹一人丧生虎牙之下。 他大震,长剑在手,竟无法阻止一条生命在他眼前消失! “晴空”映彤站起身,眼里的水雾令她看不清晴空的表情。 晴空回眸看她。她狼狈的样子、遭到迫害的可怜姿态,一再激发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爱惜之情,还有愤怒之意! “我终于等到你了。”映彤朝他一笑。知道他没放弃她、没袖手旁观,此刻纵然陷落地狱,她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