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影见到一群人威逼恫吓,欺负小老头,心中的正义感爆表,眼睛紧紧盯着老神在在的唐毅,虽然抿着嘴不开口,可让他出面的意思表露无遗,而唐毅呢,早就看孔尚文不爽。
不就是仗着孔老夫子的荫庇,传承了几十代,到底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呢!有什么了不起的,想要获得尊重,不在于祖上是谁,而在于你的人品德行。
很显然孔尚文贪婪狂妄,丝毫没有值得尊重的地方。
唐毅猜得到,孔尚文突然有了大批的银票,不用问一定是赵旭买粮时候交给他的,想想也有趣,用假银票买粮食,也亏他能想得出来,如果不是针锋相对的敌人,唐毅真想把这位天才收到麾下,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利器。
惊叹赵旭的才华,也必须要承认这家伙的狠辣,他把假银票给了孔尚文,如今他跑得无影无踪,以孔尚文的贪得无厌、不愿吃亏的性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银票变成白纸,一定要挤兑钱庄,有他在前面冲刺,充当导火索,钱庄想逃都逃不掉。苏州金融界的大灾难随时会爆发。
于公于私,唐毅都不能让孔尚文得逞。
听到孔尚文说什么山东山西,唐毅猛地想起上辈子听过的相声段子,最妙的是双方一个山东一个山西,正好!
孔尚文就是那个不学无术,仗势欺人,逼着关公战秦琼,什么也不懂的混蛋,而侯运来就是可怜兮兮的唱戏人。
看着双方的架势,还真别说,太贴切了!
台下是好戏,台上更好玩,大家伙都顾不得害怕,笑得前仰后合,浑身的肉不断颤抖。最高兴的还要数雅座的王悦影。关公大战秦琼,亏他想得出来,孔尚文气得脸都绿了,真是过瘾!看你还敢不敢仗势欺人。知道厉害了吧!
“赏啊!”
她带头往台上扔银子,其他听戏的也都跟着扔银子,热闹极了,还有人喊道:“唱啊,可别停了!”
“唱你娘的头!”
孔尚文气急败坏。三步两步,冲上了舞台,破口大骂,“敢拿三爷开涮,你们都不想活了,来人,都给我抓起来。”
后台的班主吓得变颜变色,冷汗津津,唐毅从容一笑,“不用害怕。有我顶着。”
撩开上场门,唐毅笑眯眯走了出来,深深一躬。
“孔三爷,有些日子没见了,您的气势又旺了不少啊!”
孔尚文一见唐毅,不由得吃惊道:“是你?”
“不错,正是在下,没想到三爷也喜欢看戏,你看看我编得这一出如何?”唐毅嬉笑着问道。
“不如何!”孔尚文断然说道:“姓唐的,你敢编排三爷。可要知道得罪三爷的下场!”
唐毅毫不畏惧,孔尚文还不是靠着衍圣公的招牌,别人怕你,小爷可不在乎。
“三爷。您稍安勿躁,听我给你讲讲,这出戏其实非常有道理,写实得很。”唐毅笑道:“侯先生和你没有生意往来,你没卖给他东西,他也没买你的东西。这就好比关羽和秦琼,根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人。硬逼着他们打起来,就是你孔三爷的蛮横无理。你自己愚蠢无知,收了假银票,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不觉得寒碜吗?”
“哇呀呀!”
孔尚文简直要气爆了,就凭着他的姓,哪怕是巡抚布政使,见到他都客客气气,奉为上宾,谁敢对孔家不敬啊?今天竟然被一个小辈当面指责嘲讽,脸皮往哪里放?
而且当初卖粮的时候,就是这小子和赵永芳竞价的,弄得他得到了一堆假银票,空欢喜一场,唐毅也有一半的罪。不光让侯运来赔偿,你小子也逃不掉。
“姓唐的,你读的是孔孟之书,学的儒家之道,可别忘了,我就是孔家的子弟,你敢欺师灭祖不成?”
好大的帽子,斗嘴唐毅没爬过任何人!
“哈哈哈,孔先生,在下时刻把孔孟二圣的典籍记在心头,也以维护孔孟的名誉为毕生的信念。”唐毅突然严肃起来,抱拳拱手,大声说道:“孔圣人,仁人爱物,有教无类,开辟儒家一脉,千百年来,为万世不易之经典。孔夫子乃是所有读书人的祖师,小子自然不例外。”
“说得好听!”孔尚文不屑地冷笑道:“你既然以孔孟门徒自诩,为什么敢和三爷作对?”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这就是诛心之论,也是孔尚文最擅长的手段,只要不敢否认孔圣人,就要老实听我的摆布。
连这点小花招都对付不了,唐毅就不要混了,他突然一脸的悲愤,神情激动地说道:“孔夫子光明磊落,教化天下,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孔夫子深受历朝历代推崇,江山虽然更迭不断,可孔圣人之尊崇,如星辰璀璨,如山岳巍峨,如沧海广阔,哪怕再过千年,都不会改变。”
“哼,这些还需要你说?”孔尚文不屑地说道。
唐毅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大声疾呼,“正因为孔圣人如此尊崇,所以任何对圣人清誉有损的事情,都要坚决消灭,绝不容情,哪怕是圣人的后代子孙也不成。”
唐毅说完,逼视着孔尚文,仿佛愤怒地雄狮。
“孔先生,你可敢说出银票的来历?”
“银票还能有什么来了,做生意来的呗!”
唐毅紧紧咬住,冷笑道:“那你能说得出什么生意吗?”
孔尚文愣了一下,咬咬牙道:“粮食生意,不许吗?就许你们经商赚钱,不许我们孔家卖的粮食?什么道理?”
“哈哈哈,粮食生意我无话可说,可是要卖多少粮食,才能价值四百万两?就按照一两银子一石计算,三爷一次买了四百万石,一亩地产粮不过一石多,四百万石粮食,怕是孔家名下要有上千万亩的田地,只怕大明第一地主就是你们孔家吧?”唐毅煞有介事地算着。
给孔尚文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抢了老朱家的风头,更何况孔家根本也没有这么多土地。
“小子,你休要胡言乱语,三爷几时卖过四百万石粮食?”
“既然不是四百万石,那是多少?”唐毅又追问道。
“三,三十万石。”
唐毅突然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只有区区三十万石,就能拿到四百万的银票,做得好生意!历年以来,粮价突破十两一石,唯有前些日子的苏州。按照三爷的意思,就是孔家参与了粮食投机,高价售粮,赚取暴利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真会挖坑啊,自己不认下都不成。孔尚文咬了咬牙,怒道:“生意往来,你情我愿,有什么好说的!”
瞬间唐毅变得声色俱厉,大声吼道:“孔尚文,你的话和孔家千年威名实在是太不相称了!堂堂圣人苗裔,竟然投机获利,搜刮百姓民脂民膏,操控市场,巧取豪夺,哪一样是孔家该做的?你还觍颜说我不该和你作对?我问问你,倘若孔圣人活着,见到你这种忤逆子孙,圣人应当如何?天不收你,历代祖先还不收了你!”
有些时候,话语比刀子都厉害,唐毅的话就像是标枪刺出,此得孔尚文连续后退,神色狂变。
“小子,你胡说八道!”
唐毅不理会他,而是对着所有看戏百姓说道:“大家听见没有,他亲口所说,在粮食危机之时,以十几倍的暴利卖粮。如今得到了一堆假银票,那就是老天对你的惩罚。丝毫不知道悔改,竟然变本加厉,还想着勒索钱庄,逼着人家吞下假银票,试问天下还有更过分的吗?”
提到粮食危机,看戏的百姓感触最深,他们刚刚从噩梦中走出来,凡是囤积居奇,为虎作伥的坏蛋,都被百姓打死了好些。
如今孔尚文竟然也搀和进来,大家不止对他恨之入骨,就连背后金灿灿的衍圣公招牌也变得黯淡无光。
要不是孔尚文打手众多,大家伙早就冲上来,把他痛扁一顿了。
唐毅丝毫不放过,继续追打:“孔三爷,一错再错,不光赚黑心钱,还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有你这种子孙,才是真正有损孔圣人的英明!孔尚文,你还不知错吗?”
孔尚文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找不出一条理由。
平时被他抗在肩头的衍圣公招牌,不但不是他的护身符,还成了他的拖累。普通人做这些事情,无可厚非,圣人后代就是不行!
谁让孔圣人是道德标杆呢,标榜什么,就用什么来要求你,孔尚文完全被逼到了墙角,只剩下眼珠通红,怒视着唐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唐毅,你欺人太甚!”
“孔三爷,你未免太不讲理了,据我所知,那些粮食你是按照二十两一石卖的,这里只有四百万两,也就是说,你还赚了二百万两,区区三十万石粮食,就赚了这么多钱,还敢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真当没人敢动孔家人吗?”
“说得好!”
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大群衙役,簇拥着王崇古快步走到了戏台上,知府大人没有看唐毅,直接对孔尚文冷笑着说道:“孔尚文,经过本官查证,赵旭将价值二百万两的庄园和店铺给你了。这些东西都是罪产,如今已经归了苏州府所有,还请把房契给老夫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