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是敢有什么轻举妄动,我会让你后悔为何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公爵的吐沫星子全喷在了亦勒赤台的脸上,他的脸色也异常严峻。恫吓之后,他再也不搭理亦勒赤台,转身带着部下们向另一队列飞马而去。
“快走吧!还想等公爵回来把你大御八块吗?蠢货!”罗斯看守咒骂着崔促道。
亦勒赤台默然崔马向前,由于唯一的单手要操控丝缰,使得他连脸都无法擦拭一下。不过,他的心中却闪回出者别的嘱咐:
“你的任务就是尽量轻柔地抚摩敌人身上的硬毛,使它眯起眼睛,伸出爪子,舒舒服服地仰面朝天躺下,把最柔软的肚皮曝露出来。这之后,我们会迅速的从暗中扑出,给它来一个大开膛!”
现在,速不台的部队已经向西北方迎击了过来,者别则带领其余部队留在迦勒迦河边,张开了巨大的罗网,只等着被贪婪、愚蠢、不和、狂妄等等冲昏了头脑,泯灭了灵智的罗斯人自行钻入了。
想象着那位不可一世的密赤思老和他的同盟、属下们肚破肠流的情景,亦勒赤台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笑意……就在这时,身后的远方传来了老歌者的歌声:
“涅米迦河上人头纷纷落地,把人命铺在打谷场上,用钢铁连枷打场,将灵魂从躯体中簸出……”第四篇愤怒的烈风第九十五章速不台夜袭
罗斯人与钦察人燃烧起了打败蒙古人的强烈愿望:他们以为蒙古人出于害怕和软弱而不敢同他们交战,才撤退的;因此,便迅速地向蒙古人追去。蒙古人一直撤退下去,罗斯人和钦察人一直跟踪追赶下去,前后历时十二天。
以上这段话,截取自阿拉伯历史学家伊本.阿西尔的《全史》。当交战双方都欠缺优秀史官的前提下,这是关于整个战役第一阶段情况最为精准的志史描述了。
干燥的风持续不断地掠过草原,毫不留情地压榨出草叶之中仅存的一点水份,使曾经葱茏茂盛的野草大片大片的枯萎下去,僵硬地随着风势摇曳不止,并发出同样僵硬的簌簌之声。这就是北亚中温带草原四月份的典型特征,灼热的夏日即将来临,荒芜的情景比比皆是。
靠近涅尔卜河岸的地方,有一座生满松树的小丘,只有这里还保持着难得绿意,只是松针的颜色比较黯淡,毫无一丝生气可言,幸而速不台现在没有任何观赏的心情,他只希望找到一处阴凉来躲避天空中那团无情燃烧的火球的威力。因此,这里成为了本次战役的临时指挥部。他与者别这对老搭档,又很自然做出了明确的分工,他继续扮演诱敌的角色,而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的任务依旧由者别来完成。
"者别,你还能撑下去吗?"
这句话已经不仅仅是速不台的个人疑问,全军每个士兵的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大大的问号鲠在心头。临分别前,经过速不台执意劝说,者别勉强答应了出战时不再乘马,而是坐在马车上来指挥。者别认为:无论怎样,自己都必须出现在战场之上,必须出现在士兵们的中间。这是身为一名武将所必须做到的事情,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颜大人,罗斯人的前锋已经出现在河对岸了!"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手指西方大声禀报着。因着他的手指,速不台的视线投注于蜿蜒流过远方的涅尔卜河西岸,而东岸的枯草丛中,自己事先已经安排下两个千人队在其中埋伏着,准备给予渡河的敌人以象征性的阻击之后,就沿着运铁之路向后退却。在那条古道的几处节点上,另外八个千人队分成四股,会逐次接应前方退下来的自军,同时稍稍迟滞罗斯军的推进速度。这种层次清晰的退却战既可保证后撤之军不至被敌大队突袭而导致意外的损失,也可以不断地逗弄起追兵的火气,使对方总有一种求战不能,欲罢难止的别扭感。这就好比一名全身充满气力的拳手,恨不得一拳打倒对手,却在对方灵活的闪避之下屡屡落空,却又不得不继续搏斗下去,其万般恼火与无奈自是可想而知。至于者别在战前埋下的那步名叫"亦勒赤台"的暗棋究竟能够起到多少作用,速不台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期待。
河面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黑点儿,在不断地蠕动着,其顶部还有闪烁的亮光。速不台猜测,那是敌军的铁战盔在映日生辉。从这个距离粗略估计,对方的人数并不多,充其量有百来人,应该是先头部队的一支小分队而已。稍顷,那些黑点已经涉水过河,在东岸上散开扇子面的队形,进行索敌。
"看来,他们和钦察人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呢。"
自伐金之战中就已担任副将之职的脱欢帖木儿遥指那些蠕动的黑点说道。他的提示诚然半点不错,多年征战所培养出来的敏锐眼光立刻洞悉了敌军的行止。
速不台在心中赞同着副手的判断,但是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命令:
"我们出动,去把这些家伙赶过河去!"
"什么?"脱欢帖木儿以为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错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要亲自出击吗?"
然而,速不台根本没有讨论的意思,已经先自催马冲出松林,向小丘下的草原驰去。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让那颜大人单骑出战吗?"
呼叫过后,脱欢帖木儿尾随着速不台的背影,第二个冲杀出去。在他身后相差数步之遥处,二百名护卫队如林间陡然卷起的旋风,扑向罗斯人。
河岸上的罗斯士兵们正在用手遮住耀眼的阳光,向草原上四处张望着。初时,他们大约是将速不台的部队误认为钦察人,因此没有任何慌张之意。及至发现来者是此前从未见识过的异民族时,这才意识到可能遭遇了真正的敌人,这才大呼小叫地纷纷跑进河水中,打算退往西岸。然而,速不台和他的护卫队们行动之迅捷,远远超乎了他们的常识之外,因此在许多人还没来得及跑到河边就被从后面赶上的蒙古军开弓射杀。
一些罗斯人慌忙转身应战,用大枷、战斧、短矛等兵器进行反击,却被速不台军灵活的后撤而躲了开来。同时,他们继续放箭,又先后射倒了十几个人。这下,罗斯人愈发不知所措。速不台在奔驰的战马上依旧没有放弃对敌军的观察,很快便找到了这一小队罗斯军的首领。那是一个体格魁伟的大汉,骑在一匹褐色的马上,手中挥舞着大剑,向部下们大声吆喝着,看样子是要求他们保持冷静。
"脱欢!射死他!"
话音未绝,他自己已经抬手射出了一箭,却未能命中目标,反而射倒了正好出现在罗斯首领前方的一名士兵。不过,脱欢帖木儿在下一个瞬间所射出的第二箭却没有走空,直接命中后令那个罗斯军官倒栽下马去,躺在地上来回翻滚。原来,这一箭射中的是他的一只眼睛。
"好样儿的!脱欢!"
速不台欣喜地大叫着,随即命令护卫队全面突击,不久便将兀自滞留于涅尔卜东岸的罗斯士兵斩尽杀绝了。战斗结束后,速不台意犹未尽地来到了河边,驻马观望着对岸。他头上的那顶阿拉伯式的尖顶头盔在阳光下放射出泠泠寒光,成吉思汗所赐的大珠被端正的镶嵌在正中部位。速不台相信,这颗宝珠上附有大汗的威名与灵智,会使自己在指挥作战时头脑更清楚,反应更敏捷。罩在下面的那张被战火熏染得黝黑的面孔上却并无胜利的喜悦之色,反而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对于象他这样身经百战的人物,眼前这种程度的胜利确实不足以令他产生任何兴奋之感。再向对岸望去,起伏不大的山岗与平原之间,一片黑压压的营地犹如天上的黑云降落到人间。无数辆大车排成一条线,仿佛一套黑色的巨蛇般盘绕在营地的四周,高高朝天的车辕恰似平地里生出了一片矮树林。营地四周散放着许多毛色各异的战马,穿梭不息的步兵与骑兵从它们之间走过,武器与盔甲上的金属构件在阳光下闪着青蓝色的寒光。
这仅仅是罗斯大军无数座营地之中的一座而已,当速不台的视线越过它,向更远的方向逡巡过去的时候,还有更多的营地正在陆续被搭建起来,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
"大人,还是撤退吧。敌人很快就会组织更多的部队来攻击我们呢。"
脱欢帖木儿策马来到速不台身边进言道。他的话音还未落,河对岸的罗斯人营地中就响起了一阵号角之声。那些还未进入营地的士兵们立刻集合起来,向被炸了窝的蚂蜂般涌向河边。
"我们走!"
速不台一挥手,随即拨转自己的战马,却并非顺原路返回,而是向东南方的运铁之路而去。在他身后,不舍的罗斯军争先恐后地渡河,刚刚上岸还立足未稳,就遭到早已埋伏在四面的两个蒙古千人队的弓箭洗礼。这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使得本无步伍的罗斯人更加混乱,士兵与军官之间失去了统属,同队之间也断绝了联络,全然变成了蒙古射手的活靶子。于是在第二轮箭雨过后,河边留下了更多的尸体。而终于搞清状况的罗斯人也发现自己又落入了另一个圈套之中,士气大跌的他们狼狈地原路逃回,一时间再不敢渡河了。
"岂有此理!"
当夜赶到前线的加利奇公在得知白日惨败之事后,不禁大为恼怒。他手指着失败者——契尔尼戈夫公,用激昂的语气训斥道:
"看看你和你的士兵们的丑态吧!罗斯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难道我们跨越河流与草原,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成就鞑靼人的不败威名吗?"
他一边说,一边暴躁地来回走动着,背后的红色披风在摇曳的灯火下象一条怪蟒的尾巴般不停地摆动着,使得他全身都被笼罩上一层恐怖的氤氲。